“你不要笑我啦!”她仿佛看出他眼底的无可奈何,羞窘地吐吐舌头。
“我没笑你。”他怔忡地望着她,只是觉得她傻气得可笑,又好玩得可爱。“我可以去上班了吗?”询问她的口气,不知不觉带着几分戏谵。
她脸更红。“可以了,呃,掰掰。”对他摇摇手。
他失笑,不觉伸手揉揉她的头,刚做完这亲昵的动作,他愣住,她也愣住。
两人呆呆地对望,一时都感到不好意思。
“我走了。”他首先收拾暧昧的情绪,平静地道别,到公寓楼下,头顶却传来一道清亮的声嗓。
“要加油喔!”他扬起头,迎向那个站在阳台上朝他用力挥手的元气女孩。“我等你回来~~”
她到底在干么?真以为自己在演连续剧吗?
徐世展觉得有点糗,诚挚地希望公寓邻居没人听到或见到这一幕。虽然他个人不是那么好面子,但毕竟是个三十岁的大男人了,新婚妻子还跟他玩这种甜蜜小夫妻的游戏,被人知道了总是难堪。
他摇摇头,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对面的停车场,开出爱车,透过车窗往外一瞧,却惊觉他新婚妻子的好朋友,那个叫何灿宇的广告导演刚好工作结束回家,倚着楼下电线杆,闲闲望着他。
从何灿宇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可以确定对方看到了刚才喜乐朝他喊话的那一幕,他懊恼地咬了咬牙,基于礼貌,不得不抬手回应一个招呼。
然后,他踩下油门,迅速飙离现场。
接下来每一天,喜乐都会带给他不同的惊喜,有时候是一道新学的菜,有时是在他下午感觉肚子有点饿的时候,偷偷来到公司,请托柜台小姐送进她刚做好的点心,有时她在散步时发现了一朵开在草丛里的花,或发现天空有一团形状格外特别的云,她便会用手机拍下照片,传给他分享。
有一次,客户公司招待几个业界知名的分析师到他们位于海外的分公司参观,为了多建立人脉,他也去了。这段出差期间,她会依照事先的行程规划,替他上网查资料,看哪家餐厅好吃,哪里的建筑物好看,哪个景点值得一游,消化过后,再将她的推荐传给他。
他最佩服的是,她的时间掐得很准,几乎每次都是在他闲下来,正想去哪儿走走逛逛时,便收到她的简讯了。
她不会打电话烦他,也不需要他天天打回家问候,只是用这种方式,表达对他细微的关心。
她令他学会放松,在工作之余,也要懂得享受生活,欣赏这世界的美好。
就连公司同事也发现他的改变。
“世展,你最近好像心情不错。”
这天,他的同事见他竟拿手机拍下公司一楼大厅一株装饰得灿烂夺目的圣诞树时,惊讶地扬眉。
“有吗?”他漫不经心地问,将拍好的照片传给新婚妻子。
“以前你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个。还有啊,上回艾迪跟我说你到纽约出差时,还一个人去逛大都会博物馆,什么时候对艺术产生兴趣了?”
“我本来就有兴趣,只是以前没什么时间去看而已。”他淡淡地说。
“我看不是没有时间,是没有心情吧?所以我才说你最近心情不错啊!新婚生活一定很美满,对吧?”同事取笑。
徐世展蓦地愣住。
他的婚姻生活很美满吗?他从未深思过这问题,只是很自然很平淡地过日子,或者该说,跟他新婚妻子一起过日子。
“最近我常看你拿着手机把玩,好像在期待接到谁的电话或简讯——不会是在等你老婆查勤吧?”
“喜乐才不是会查勤的那种女人。”他直觉地为妻子辩解。
“那你是在等谁的电话?”
“我没在等谁电话。”徐世展澄清,心下却不敢那么肯定。他真的看起来那么像在等喜乐电话吗?
“说起来你老婆好像是个很不错的女人耶,我很想认识认识,改天请我们到你家吃饭吧!”
徐世展一怔,好片刻,才敷衍地回话。“再说吧。”
他没想过要把妻子介绍给同事或朋友,尤其是几个知道他曾经跟薇薇交往的好朋友,到现在他还很难跟他们解释为什么自己到头来娶的是另一个女人。
或许是因为到现在,他仍不能真正接受这段婚姻,还是觉得犹如雾里看花,不太有真实感。
不是他的妻子不真实,是他自己的心思,复杂得连他自己也捉模不透……
手机铃声忽地响起,他一凛,收回思绪,接电话。
“世展,你今天会准时下班吗?”耳畔传来喜乐活力充沛的嗓音,她听起来总是那么快乐。
他微微一笑,方才堆上心头的乌云瞬间散开。“我今天不会加班,怎样?”
“我现在还在医院陪爸爸,你下班后也过来吧。”
“好,待会儿见。”他挂电话,回过头,同事正朝他挤眉弄眼,彷佛在问他这通电话是老婆打来的没错吧?
他顿时有些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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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漫长的苦战,终于来到了九局下,双方还是零比零,潘威伦投球——”喜乐摆出投球的姿势。“唉呀呀,是四坏球保送!接着西武队六棒佐藤友亮上场,一棒夯出去——”猛力一挥。“可恶!是一支外野安打,垒上跑者上三垒,再奔回本垒,球回传……呜呜~~来不及了啦!”
“你是说我们一分饮恨?”徐爸爸听喜乐唱作俱佳地转播亚洲职棒大赛,又兴奋又紧张,到最后关头,心脏怦怦跳。
“没错,只差一分啦!”喜乐苦着一张脸。“就这样,我们统一狮就输给日本西武狮了。”
“唉呀,真是太可惜了!”徐爸爸频频激动地槌自己大腿。“唉,这场比赛我也想去看的。”
“如果爸亲自去加油,说不定我们就会赢了。”
“就是啊!”
说着,两人交换一眼,哈哈大笑。
哪有可能因为多一个人加油,情势就逆转呢?但这样亲昵又戏谑的对话,却让两人心头都涌上一股暖洋洋的幸福戚。
就连站在病房门口的徐世展,旁观这一幕,也不禁好笑。
“你们好像玩得很开心。”他走进来。
“你来了啊!”喜乐迎接他,目光瞥向他提在手中的塑胶袋。“这什么?”
“皮蛋瘦肉粥,爸最爱吃的。”
“太好了,我这两天正想吃呢!”徐爸爸很高兴。
“那您等等,我去弄给您吃。”喜乐接过塑胶袋,来到流理台,将粥倒进干净的碗里,备好汤匙。
徐世展坐在床前,本来想喂老人家吃,他却摇摇手。
“我自己来。”徐爸爸接过粥碗,自己一口一口地舀起来,慢慢吃。
徐世展欣慰地看着父亲,见他一日日逐渐康复,精神与体力都愈来愈好,身为人子,他终于可以放下一颗心。
“对了,世展,你这孩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要实现诺言?”徐爸爸一面吃粥,一面问。
“什么诺言?”徐世展一愣。
“就是你不是答应满月的晚上,带我这个乖巧的儿媳妇去坐摩天轮吗?都过几个月了,你们怎么到现在还没去坐?”
“爸!”公公忽然提起这话题,喜乐大惊。“我不是说这是秘密,你不能说吗?”
“傻孩子!这算什么秘密?”徐爸爸呵呵笑。“世展又不是不知道这件事。”
“可是……”喜乐依然局促,有些不安地瞥了老公一眼。
他也正看着她。“你把这件事跟我老爸说了?”
“她什么都会跟我说。”徐爸爸炫耀似地声称。“我们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