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清醒点!”一记清脆的耳光,毫不留情地甩在恩彤脸上。
她震住,正巧就是烙著胎记的那半边脸在灼烧,痛进真皮下的微血管里,痛进最脆弱的心里。
“你到现在还不觉悟吗?”白爸爸无情地指责她。“你以为你妈是怎么死的?就是因为你!为了替你除去脸上这块胎记,她拚了命地做牛做马,存血汗钱,让你去动美容手术,结果呢?还不是一样?你脸上的胎记有消掉吗?就算颜色淡了一点又怎样?还不是跟以前一样丑?白白赔了你妈的健康!难道你害死你妈还不够,现在还想气死我?”
“不是这样的,爸……”泪水一颗接一颗,从她眼眶滚滚涌出,她想锁住它们,却锁不住,从小到大累积的苦楚,都在这一刻倾泄。“妈不是我害死的,不是我……”她怎么可能希望唯一疼爱自己的人死去?“她只是、只是……”
“只是为了有钱让你动手术,所以才赔掉健康,赔掉一条命!”
“不是的,不是因为我……”恩彤伸手蒙住脸,掩去最沉痛的哀伤。她的母亲是为了撑起整个家,才会那样日以继夜地工作,如果父亲当时能够认真工作,尽一家之主该负的责任,母亲也可以不用工作得那么辛苦。“错的人不是我……”
“不是你,难道是我?!”白爸爸高声咆哮。“你是这意思吗?一切都是我的错?”
本来就是!难道不是吗?
恩彤含泪瞪视父亲,好想如此顶嘴,她不是没怨过恨过这个父亲,只是她一直告诉自己要宽容,要学会原谅。
为什么如今反倒是他咄咄逼问她?
“都是你的错!要不是有你这张脸,我们家以前也不必过那种穷日子!我早就跟你妈说了,你这是魔鬼的诅咒,她偏偏不相信。”
“爸,你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恩彤沙哑地祈求。
是她不好,算她的错,行了吧?她只求父亲别再用言语鞭笞她了,她很痛了,真的很痛很痛。
如果可以,她希望能斩断与父亲的这段孽缘,她当年投错胎了,不该生到这个家庭,带给父亲与妹妹烦恼,可如果她不是出生在这个家,又怎能遇见那么慈蔼温柔的母亲?
她最爱的妈妈啊!
她人生最大的痛便是失去地……
“你要我不说可以,除非你答应我,不去破坏恩琳的好事。”白爸爸开出交换条件。
她蒙眬抬眸,望向那个从来不肯给自己一点点爱的父亲——他不仅不曾爱过她,还逼她拱手让出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
“你干么一副舍不得的表情?你以为那个男人会爱上你吗?别傻了!”白爸爸嗤声冷笑。“他看到你妹妹后,怎么可能还会喜欢你?聪明的男人都爱漂亮的女人,你说是不是?”
他要她怎么回答?希望她回答什么?
恩彤只觉一颗心,碎成片片,在空中零落,像失去生命的花朵。
聪明的男人都爱漂亮的女人——
是这样吗?
第九章
她——就是恩彤?
钟雅伦睁开眼,慢慢适应刺目的光线,然后,他努力稳住饼分急促的心跳,望向那个亭亭玉立在他面前的女人。
她就是恩彤。
他想看清她,又迟疑著不敢与她目光相接,他这辈子不曾在任何女人面前紧张过,她是第一个。
他想看她的眼睛,却害怕在她眼里看不到爱恋的情感,他知道为了手术再次剃光头的自己外表一定很可笑,她说不定会觉得失望。
但,他还是想看她,想看这些日子陪在自己身边的女人,究竟长著什么样的外表。
他眨眨眼,凝聚焦点,眸光缓缓梭巡过她全身上下,虽然他刚动完手术,视力尚未完全恢复,仍看得出来她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彩妆是稍嫌厚了些,但肌肤白里透红,身材也很窈窕纤瘦,绝对符合现代人审美的标准。
她长得很好看啊,为什么之前还要那么羞怯地谦称自己长得丑呢?
他见过的美女可多了,而她绝对算得上是佼佼者,只是……
“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他总觉得她的容貌,似曾相识。
“原来你记得啊?”她嫣然一笑,眼神自然流露妩媚。“我还以为你早忘了呢!”
这声音怎么好像比平常尖?
他蹙眉。“你喉咙不舒服吗?”
“啊?”她愣了愣,神色似乎微微一变,连忙清清喉咙。“对啊,因为我有点……感冒,刚刚是捏著嗓子说话才会这样,咳咳,现在好多了吗?”
“嗯。”降低声调后,声质的确很像他之前听到的那个人。
“干么?你是不是还不信啊?”她看出了他的疑虑,撒娇似地抗议,主动俯,凑过脸蛋来。
他明白她的用意,闭上眼,右手抚模她的脸,用触觉来确认他的印象——没错,这的确是他模过的五官。
他睁开眼,淡淡一笑。“我们以前是在哪里见过?”
“我妈在你家帮佣过,记得吗?她在你家当过厨娘。”
“你妈?”他讶异,寻思两秒,蓦地恍然。“你是厨娘玉婶的女儿?”
“是。”
“为什么之前不跟我说?”
“因为我怕你不高兴啊。”她委屈地瘪嘴。“你以前不喜欢我。”
岂止不喜欢,他对她很厌烦,那时候的他只认为她是个缠人的女孩。
钟雅伦惘然沉思。
他完全想起来了,念大学时的某年暑假,家里多了个清秀少女,总是借口服侍他,三不五时出现在他面前,听说她是玉婶的女儿,他才百般忍让。某天,她趁著端养生茶给他,偷偷亲吻趴在床上午睡的他,他惊醒,彻底恼怒,将她痛骂一顿。
“……那天,我可是被你吓呆了,哭著跑走,后来再也不敢来你家帮忙了。”她娇声埋怨。
“对不起。”他诚挚地道歉。他一向脾气古怪,又最看不惯那些因为他的家世主动投怀送抱的女孩,所以才对她那么凶。
“你现在总算知道,我当时的少女心有多受伤了吧?”她半开玩笑地问,顿了顿,眼神变得温柔似水。“你会不会不高兴?”
“不高兴什么?”
“不高兴我又厚著脸皮跑来当你的看护啊。”她娇嗔。“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死缠烂打?”
死缠烂打?他茫然不语。
她误解了他的沉默,面色一黯,别过头。“我就知道,你看到我的脸,一定会讨厌我了。”
他闻言,胸口猛然一震,她曾对他说过的话在他耳畔如雷作响。
你没听说过瞎子模象的故事吗?你模到的也许只是冰山一角,其他的都是你擅自想像。
我长得不好看,怕你会失望。
敝不得她之前会对他说那些话了,她一定很担心他知道她是那个曾经遭他痛斥的少女,会因此嫌恶她。
忆起她当时忧郁的口吻,他胸口一痛,连忙握住她的手,以目光传递温暖。“我说过了,我既然看见你的内涵,不管你长什么样,我都会喜欢你。”
“真的?”美眸笑意闪亮。
“真的。”他点头。
“谢谢!”她热情地投入他怀里,藕臂勾住他肩颈,笑得好开心。“我真的好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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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死心了。”
深夜,白恩琳戴著帽子,挂著墨镜,大驾光临姊姊的住处,一房一厅的小鲍寓,装潢的色调很温馨。
但此刻在室内流动的氛围却一点也不温馨,反而压抑著一股沉重的冰冷。
恩彤木然凝望妹妹,很明白她前来探访,是为了警告自己。
“钟雅伦已经完全相信我就是这阵子一直照顾他的看护了,而且他很高兴呢,一直称赞我长得漂亮。”白恩琳得意地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