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红了,工作自然也忙,以前秦宝儿就常三天两头不在家,最近更是连续两个礼拜不见人影。
“怎么不说话?累翻了啊?”久久得不到响应,映苓再问一遍,将平底凉鞋收入鞋柜后,走进客厅。
挡在她面前的,不是她想象中秦宝儿娇小纤细的身影,而是穿一袭昂贵旗袍,满身珠光宝气,脸色却超难看的卢妈。
映苓吓一跳。“妈咪!妳怎么来了?”
“妳说呢?”卢妈没好气地白她一眼。“女儿怎么叫都叫不回来,我这个做妈的只好亲自登门拜访了。”
“可是妳哪来的钥匙啊?谁让妳进来的?”
“还有谁?当然是妳的室友让我进来的。”
“宝儿?”映苓讶异地扬眉。这么说她真的回来了!“那她人呢?”左右张望,不见她可爱的室友。
“被她助理叫出去了,说是临时有个通告。”
“喔,这样啊。”映苓撇过头,暗暗叹息。
可恶的秦宝儿,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不在家的人,居然这么巧在她老妈找上来时,开门迎接。
气煞人也!
不过气归气,母亲大人都亲自登门了,映苓也只好尽女儿的孝道,摆出一张笑脸,热络地招呼。
“妈咪,妳坐。茶凉了吧?我给妳换一杯。”
“不必了。我今天来,不是来跟妳话家常的,是有件正事要跟妳说。”
“什么事?”
“妳先坐下。”卢妈命令。
映苓无法,在单人沙发上坐下,等待卢妈发话。
卢妈打开名牌皮包,捧出A4大小的本子。一见那设计精致的本子,映苓心里暗暗叫苦。
连相亲本子都准备好了,看来卢妈这次心意很坚决。
“妈咪,我说过了,我不相亲。”抢在母亲开口之前,映苓慎重声明。
“妳别多嘴,听我说!”卢妈嗔她,将相亲簿搁在桌上,抬起头来,很严肃地注视女儿。“妳知道我们家里的状况吗?”
“什么状况?”映苓茫然。
“这几年妳爸生意做得很不顺利,家里经济情况不比从前了,前阵子银行还说要重新评估公司拿去融资的抵押品,可能会紧缩贷款额度。”
“有这么糟吗?”听母亲一说,映苓也不禁担心。她是独生女,虽然大学毕业后,她一直坚持自力更生,不肯听父母之命回家接家族事业,但毕竟是养大自己的家,家里经济情况不好,她也不得安心。“那怎么办?”
“幸好妳爸还有几个有钱的好朋友。林伯伯妳还记得吗?冠洋建设的林四海。”
“嗯,我记得啊。”映苓点头。“他跟爸一样爱打高尔夫球,我还跟他打过几次。”
“妳爸拥有一些冠洋建设的股份,本来是想转卖给妳林伯伯,套点现金来救急,结果妳林伯伯知道了,慷慨地主动说要借钱给妳爸。”
“真的吗?那不是很好吗?”映苓松一口气。“这样爸公司的财务危机应该可以暂时解决了吧?”
“是可以解决,不过妳林伯伯有个请求。”卢妈意味深长地停顿,直视女儿。
映苓心一跳,有股不祥预感。“林伯伯该不会……呃……”目光落向桌上的相亲簿。
“没错。”知道女儿猜到了,卢妈开门见山。“这个年轻人最近很得妳林伯伯看重,准备培养他当接班人。”
“我不要!”映苓激动地跳起身,摇头。“这不就是所谓的商业联姻吗?我拒绝!”
“映苓,妳听我说──”卢妈试图想劝女儿。
可惜她完全不想听。“妈咪!你们怎能这样?我不相亲!我说过了,我想交男朋友自己会去找,不需要你们来插手!”
“妳听我说,映苓。”见女儿动了气,卢妈反似心软了,幽幽叹口气,目光变得温柔。“妳还忘不了高中那段初恋,对吗?”
映苓不答腔,脸色刷地苍白,拳头紧握,颤抖着。
“妈咪知道,妳很爱那个男孩子,这么多年来,妳一直没能忘了他,一直还想着他,对吗?”
“我……就算想也没有用。”映苓哑着嗓子,眼眶泛红。“他已经……死了。”
被她害死的。映苓心口剧痛。
卢妈凝望女儿,眼神复杂,隐隐掠过一抹愧疚,然后,她又叹一口气,拉过女儿冰凉的手,轻轻抚摩。
“妳看看相片吧,映苓,妳看了就知道了。”
“……我不看。”
“看一眼吧。就一眼,好吗?”卢妈柔声劝道。
映苓闭了闭眼。“好吧,妈咪要我看我就看……可是我先声明,不管你们怎么说,我不相亲就是不相亲,你们别想逼我。”
“好,妈咪知道。”卢妈微微一笑,将相亲本子递给她。
她无奈地接过,更无奈地打开,眸光漫不经心地落下,却在认清那人五官相貌时,心神剧震。
这人……这男人,怎么长得跟他……那么像?
她眼前一眩,几乎晕倒。
“妈咪,这怎么回事?这人……是谁?”
“他是冠洋建设的总经理,钟晏铭。”
砰!
相簿摔跌在地,映苓摇晃的身子也差点摔倒在地,她抓住沙发扶手,不敢相信地瞪着母亲。
“他是……晏铭?”
“是。”卢妈黯然点头。
映苓呆若木鸡。“怎么可能?”
他不是……死了吗?
第二章
“宝儿妳说,这是怎么回事?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送走母亲后,映苓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好不容易等到秦宝儿归家,她立刻抓住好友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倾诉心中迷惑。
她眼眶是红的,脸却是雪白,沙哑的声音像一半梗在喉咙里,在寂静深夜里听起来,格外惹人心疼。
她是太过惊骇了,一个她深深爱着的男人,一个她曾与他山盟海誓、盼望能携手共度一生的男人,一个她以为早已死去多年的男人,原来,还好端端地活着。
这怎么可能?太不可思议了。她,是在作梦吧?
“我一定是在作梦,宝儿,一定是的。”映苓呢喃,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他不可能还活着……如果他还活着,为什么瞒着我呢?为什么这十年来,丢下我一个人独自受苦?为什么?为什么!”
“映苓,妳冷静一点。”秦宝儿见她情绪逐渐失去控制,担忧地抿着唇,臂膀搂过她,温声劝慰。“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缘故,妳先别胡思乱想,去见他,把事情问清楚。”
“妳的意思是,要我去跟他相亲?”映苓抬起头,眼神无助。
“嗯,至少要把事情原委弄清楚。”
“我也很想去,可是……我不敢。”
“为什么?”
“因为我怕去了,就会发现我真的是在作梦。”映苓小小声地道出内心的恐惧。“我怕到时来的,根本不是他,是另外一个人。”
“如果妳不去,又怎会知道呢?万一真的是他呢?妳不想再见到他吗?”
“我当然想!我当然……想。”映苓哑声说,垂下眸,泪水偷偷坠落。怎么可能不想见他呢?她当然想,只是──
“宝儿,妳知道吗?这些年来,我没有一天不后悔。”
“我知道。”秦宝儿拍她背脊,心疼地抚慰。“我知道。”
她听说过好友跟那个男孩的故事。映苓是在高中时认识那男孩的,那男孩家境不好,半工半读念大学,工作读书两头烧,过得极辛苦,可惜出身富家的她,不懂得那男孩的苦。
她抱怨那男孩没时间陪她玩,说别人的男朋友都会骑机车载女朋友去兜风。为了讨她欢心,那男孩跟同学借了机车,载她出去,她却嫌机车小,坐起来不舒服,在车上和他吵架,导致那男孩一时分心,与出租车相撞……
“我一直觉得,是我害死他的,如果我不是吵着要他骑车载我去玩,如果我没在车上跟他吵架,那他也不会……”映苓哽咽,心海翻涌,悔恨成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