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还记得那件事啊。”她苦笑。
“我爸妈那时候真不应该那么说话的,我代他们向妳道歉。”他很慎重地说,看得出来这么多年,他一直把这件事挂在心上。
萧容柚莫名地有些感动。“还好啦,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一场误会而已,解释开了就没事了。”
“可是妳后来就不到我家玩了。”
“反正我到你们家也不自在,那么大的房子,我老是迷路。”她尽量把往事淡化。“而且球不长眼睛,万一又把你们家玻璃打破就糟了,伯母生起气来也挺吓人呢。”
“妳会怕吗?”赵英杰讶异扬眉。他总觉得她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
“怕是不怕啦,就是不自在而已。”
他深思地望着她,还想说些什么,朋友却扬声唤他:“英杰,肉烤好喽,你快点过来吃啦!”
听闻这声娇滴滴的叫唤,两人同时转头,往声音来处望去。
喊人的是一个女孩,很漂亮很娇气的,穿一件白色洋装,长发上簪着朵水钻玫瑰发夹。
“是你的朋友?”萧容柚低声问。
“嗯。”
“真了不起!”
他愕然。“了不起?”
“到溪边烤肉还能打扮得像去参加宴会。”她啧啧摇头。“你的朋友都是这一型的吗?”
“很奇怪吗?”
“奇怪……倒也不会啦。”她为难似的偏过小脸,努力想挤出比较好的形容词。“只是很不可思议而已。”
“不可思议跟奇怪有什么不一样?”
“ㄟ?对喔。”听他这么问,她也跟着一愣,见他的表情似有些调侃的笑意,她不服气地嘟起嘴,几秒后,忽地一拍双手。“我想到了!『奇怪』带有贬低的意味,『不可思议』却是赞叹的意思,差很多,当然很不一样喽!”
说完,她还洋洋得意地用力点头,显然对自己反应如此机灵很是满意。
他看着她,嘴角慢慢弯起。“萧容柚,妳很有趣。”
“什么?有趣?”她睁大眼。他怎么会忽然蹦出这句评论?
他却不解释,只是自顾自地笑了,笑声低低的,不张狂,却很爽朗,在月夜里与淙淙溪水相应和,也在她胸口产生奇妙的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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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她很有趣。
连续好几天,萧容柚心情都闷闷的,也不晓得在郁卒什么,连期中考拿到全班第一高分,也High不起来。
她很有趣吗?在他的字典里,“有趣”大概跟“白目”没什么不同吧?顶多前面那个下会显得那么冲,保持一点他那种世家公子所应该具有的礼貌。
她很有趣,唉!
萧容柚叹息,一面清点架上的货品,一面心思还挂在中秋节那晚与赵英杰的每一句对话。
不可思议的是,她居然每一句都记得!
她是怎么了?
“啊~~”愈想愈抓狂,她忍不住嚎叫一声。
“妳怎么了?”背后传来一道很忧虑的嗓音。“妳不舒服吗?”
萧容柚背脊一僵。
这声音……好熟啊,该不会是——
提心吊胆地回过头,迎向一张俊秀的脸孔,浓密的眉峰聚拢,眼神很担忧。
老天!真的是他,是赵英杰!
她整个人弹跳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买东西啊。”他似乎觉得她问得很奇怪。
“我知道,问题是,你怎么会来这一家?你学校不在这附近吧?”
“我刚好开车经过,肚子有点饿了,想进来买点东西吃。”
“你只是经过?”这么巧,刚好就来到她工作的便利商店。她眨眨眼,不得不微笑。“看来我们也算挺有缘的。”
“是啊。”他也回她一个斯文的微笑,但不一会儿,笑意便收敛。“妳刚刚叫得很痛苦,是哪里不舒服吗?”
“嘎?我——”她不是不舒服,只是觉得呕,而且无巧不巧就是因为他,但她死也不会告诉他。“哈,我只是随便乱叫的啦……呃,反正一个人很无聊。”
“只是因为无聊?”赵英杰惊愕的神态,像有乌鸦从头顶飞过。
话一出口,萧容柚就知道自己又说错了,懊恼地想敲自己脑袋三大下,看到他的表情,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究竟搞什么?就不能在这个富家大少面前表现得正常一些吗?
“……妳真的很有趣。”
这是深思过后得到的结论吗?她想去撞墙!
“别管我了!”她拿手扇脸颊,徒劳地想扇去热气。“哪,你不是说肚子饿了吗?想吃点什么?”
“我想吃点热的。”
“热的?水饺如何?烧卖也不错,微波一下就很好吃了。”她带他来冷藏柜前,要他挑。
“嗯,就烧卖好了。”
“好。”她取出一盒烧卖,正想帮他微波,柜台前已经有个客人等得不耐烦。
“喂!小姐,快点好吗?我赶时间!”
“啊。”她这才发现自己疏忽招待顾客了,急忙把烧卖塞入赵英杰手中。“你自己微波一下,我去帮客人结帐。”
赵英杰目送她犹如一只彩蝶翩然飞走的倩影,呆了几秒,然后又左顾右盼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找到微波炉。
他站定在微波炉前,瞪着这台跟他很不熟的机器。
上头有一排按键,他应该按哪一个呢?他靠近一点,研究面板上的按键,按键上头有数字,还有几个中文字。
1是牛女乃——这什么意思?如果要微波牛女乃就按1吗?
那微波烧卖呢?他依序找下去,却没发现微波烧卖的按键。
他呆站在原地。
两分钟后,萧容柚连续替三个客人结完帐,走过来。
“咦?你还没微波?”
“嗯。”
她扬眉,愕然发现他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困扰……不会吧?这个英睿口中永远从容不迫的哥哥也有困扰的时候?
“你该不会是……不会用微波炉吧?”
正解!
赵英杰瞥她一眼,似有些赧然。
清脆的笑声如弹珠,从她唇间一颗一颗滚出来,她放肆地大笑,好久不曾笑得如此开怀。
他当然知道她在笑他,但他好风度地没表示任何异议,只是静静地听着她笑,看着她颊畔那甜甜浮沉着的酒窝。
反倒是她笑到后来,有些不好意思。
“抱歉,我不是嘲笑你。”她捣住唇,咳两声,硬把要跳出来的笑声给堵回去。“其实你不会用也很正常,英睿说过你们在家从不进厨房的。”
她接过烧卖,撕开封膜,放进微波炉,设定好时间。“其实英睿也被我笑过,他连煎个荷包蛋都会烫到自己。”
“睿煎荷包蛋?”赵英杰很讶异。
“是啊,他有次来我家看我,我本来要下厨请他吃饭的,他说我那阵子太辛苦,坚持要自己上阵,结果稀饭煮焦了,煎蛋时还被油烫到,笑死我了。”萧容柚笑着把他弟弟的糗事抖给他听。
“他常去妳家吗?”
“那阵子常常来。”她顿了顿。“那时候我外婆住院,我要打工,又要去医院照顾外婆,英睿大概是怕我撑不住,所以有空就会来关心一下。”
他深沉地注视着她变得温柔的神情。“睿说妳的外婆去世了。”
“嗯。”她微笑。
“从小,就是她一手把妳带大的吧?”
“是啊。”她还是微笑。
赵英杰以为她的笑容中会带着一丝牵强,但仔细瞧,却找不到。
他心一动。“妳很坚强。”
不是坚强,她只是学会面对现实。
容柚悄然轻吁,幽默地转开话题。“好吧,『坚强』这个形容词还可以,起码比『有趣』好。”
他机敏地领略她话中暗示。“妳不喜欢我用『有趣』形容妳?”
“我怀疑那只是『白目』的礼貌性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