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妳还给我顶嘴?”欧母气得抓狂。“我生妳这女儿有什么用?又不会说话,又不讨人喜欢,什么都比不上妳姊,连个男人都抢不过妳姊──”
“妈!”夏蕾惊愕地喝止母亲。
“怎么?怕我说?”欧母尖酸地冷哼。“妳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妳从小就暗恋英睿,偏偏人家现在是妳姊夫。妳坦白说,妳不想回家到底是真的跟妳爸赌气呢,还是不敢见妳姊姊跟姊夫?”
夏蕾雪白着脸,僵站在原地。她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一个母亲竟能这样无情地揭自己女儿疮疤。
难道妈妈……一点都不怕她痛吗?她蒙眬地望着母亲,泪水刺红了眼。
李安阳在一旁看得心跳狂乱,再也看不下去,忍不住踏过步子,挡在她身前。
欧母这才发现原来附近还站着个男人,她慌了,没想到方才教训自家女儿的丑陋情景全落入外人眼底,又羞又恼。
“你是谁?你想干么?”
“伯母妳好,我是夏蕾的朋友,敝姓李。”李安阳尽量保持冷静,虽然心里有股冲动想揍这不讲理的女人。
“李先生,关于刚刚的事你别误会,我只是在劝我们家蕾蕾……”欧母想解释,一辆平滑地驶过来的宾士轿车却打断她。
她闭嘴,懊恼地看着一个女人优雅地下车。
那是欧蕴芝,她穿着一身香奈儿白色套装,手提着粉色Dior黛妃包,气质高贵到不行。
“夏蕾,妳总算回来了!”欧蕴芝见到妹妹,好高兴,笑容灿烂。
夏蕾看着完美的姊姊,对比自己发散脸肿,一身狼狈,难堪地垂下头。
“怎么啦?”欧蕴芝察觉不对劲,看看她,看看李安阳,又看看欧母。“发生什么事了?阿姨,你们怎么都站在门口?这位先生是谁?”
没有人说话,气氛太尴尬。
最后,还是夏蕾沙哑着嗓音开口──
“不好意思,姊,我待会儿有事,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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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月色朦胧,气温随着时间过去,逐渐下降。
夏蕾和李安阳回到李家,坐在偏厅落地窗前,窗半开,夏蕾怔怔地看着窗外庭院,一句话也不说。
李安阳拿了瓶红酒和几罐啤酒,走过来。
“要不要喝一点?”他在她身边坐下,倒了杯红酒递给她。
她接过杯子,有一口没一口地浅啜着。
他则是拉开啤酒拉环,痛快畅饮。
两人默默地喝酒,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响,窗外沙沙清风吹过,卷起夏蕾鬓边秀发。
李安阳看了她一会儿,担心她冷,起身抓了两个懒骨头坐垫来,一个给她,又拿了件薄毯过来,替她披上肩膀。
她抬头看他,似乎为他如此贴心的动作感到讶异。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淡淡一笑,又继续喝酒。
反而是她忍不住了,拢了拢温暖的薄被,幽幽开口:“你为什么都不问我?”
“问妳什么?”
“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啊。”她恍惚地望着他。“今天晚上你看到的一切,难道你一点都不觉得好奇吗?”
“妳想说吗?”他不答反问。
她愣了愣。
“妳不想说就不要说,我知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妳要是心情不好,我陪妳喝酒。妳没喝醉过吧?要不要试试看喝醉酒是什么滋味?”
“喝醉了事情就能有转圜吗?”她问。
“不能。”他答得干脆。“但至少心情会好过一点。”
她注视他两秒。“你都是这样吗?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就喝闷酒,大醉一场?”
“我不喝闷酒的。”他微笑。“要喝就痛痛快快地喝,最好找几个朋友叫一桌子菜,划酒拳,热闹一整晚。”
“然后隔天起来就忘了一切?”
“忘不掉的。”他摇头,再次否决她的推测。“可是时间能治疗伤痛,渐渐地妳不会觉得那么难受。”
“这是你的经验之谈吗?”她继续追问。“你以前也受过什么伤吗?”
“谁都会受过伤的。”他云淡风轻地,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夏蕾默然。
谁都会受伤的,或许吧,或许时间真能疗伤止痛,但如果伤口被一次又一次地揭开,那疼痛便会一次又一次来临,永远也不会消去。
要到什么时候她才可以不介意这些伤,到什么时候她才会麻木得不觉得痛?
她好想问问身边这个男人啊!真希望他能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
夏蕾看着李安阳,看他喝着她很少喝的啤酒──她从来不认为那是一种懂得品酒的人会选择的饮料,太粗糙了,不是吗?
“我想喝啤酒。”她忽然说。
“什么?”他呆了呆。
“给我一罐。”她指着他放在地上的啤酒罐。
“妳是认真的吗?”他不相信。“这是啤酒,不是香槟。”说话的口气好像在说一个是天,一个是地。
夏蕾瞪他一眼。“我要喝!”等不及他主动递给她,她索性起身用抢的,拉开拉环,学他仰头狂灌。
冰透了的啤酒,略带点苦味,她喝下去,喉咙呛咳,全身发颤。
“看吧,我就叫妳不要喝了!”他连忙拍她的背。“天气冷,这酒又是冰的,不像红酒喝起来顺口。”
“那你、为什么喝?”她边咳边问,咳得眼泪都流出来。
他吓一跳,也不知她是太呛才流泪,还是因为伤心。
他急切地想安慰她。“夏蕾,妳听我说──”
“欧泰春是我爸爸。”她打断他。
他一愣。
“你知道他吧?”她抬眸,泪光闪闪的眼盯着他。
他当然知道,欧泰春是台湾传统产业界有名的大老,欧家一直是台湾的知名望族。
欧泰春的长女欧蕴芝两年前跟同样身为名门之子的赵英睿的那场婚礼,被媒体誉为世纪婚礼,争相报导。
“我没想到妳也是欧家的女儿。”李安阳低语,这点令他很意外,原来夏蕾跟欧蕴芝是姊妹。
“因为我从来没出席过家族的公开活动,很少人知道我也是欧家的女儿。”夏蕾哑声解释,顿了顿,语气自嘲。“也好,要不然让那些记者知道我是我爸的私生女,整天追着我问,我可会受不了。”
李安阳凝望着她,既心痛又讶异。“妳妈不是妳爸的老婆?”
“嗯。”
“那她怎么住在欧家?妳爸的正妻不会介意吗?”
“她已经过世了。”夏蕾垂下眼,把玩着啤酒罐。“所以我爸才答应让我妈搬进欧家住,可是他说什么也不肯娶她。”
“为什么?”
“因为她出身不好。”夏蕾涩涩地撇唇。“我爸嫌我妈是个酒家女,娶她会让欧家没面子。”
“竟有这种事!”李安阳动了怒。“妳爸怎能说这种话?好歹妳妈也替他生下一个女儿!”
“哈,他宁可不要我这个女儿。”夏蕾沙哑地笑两声,笑声充满苦涩。“也省得他每次看到我,都想到我妈的出身。在他眼里,我遗传的是我妈的基因,不配当欧家的女儿。”
“靠!”李安阳气得飙粗话。“妳老爸真的这么想?”
她没回答,指尖按去了眼角的泪,深吸口气继续说:“我上初中的时候,我妈为了替我争取在欧家的地位,坚持要我爸将我送进我姊姊读的贵族学校。能跟姊姊念同一间学校,我刚开始很高兴,后来便发现那是一场恶梦。”
“妳在学校里被欺负了?”他一下子就猜出来。
她默默点头。
敝不得她看到安琪被同学排挤会那么难受了,原来她也曾经历过同样的苦。
李安阳看着脸色苍白的夏蕾,沈着脸,咬着牙,右手用力捏扁空啤酒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