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快爆发了。
“文彦有才气!他只是需要一点机运而已,我不许你侮辱他!”她激动地为男友辩解。
“看来你真的很爱他。”他感叹。
是她的错觉吗?还是她真的在他眼底看到了一丝暖意?燕姬眨眨眼,想看清楚,但那双漂亮的眼很快又变得如平常一样深不见底。
她一时有些怔忡。
“……不过就算你再爱他也没用,董事长绝对不会让你嫁给他的。”
她猛然回神,刚开始,还弄不太清楚他说了些什么,两秒后,才倏地领悟他是当头朝她浇下一盆冷水。
“我管爸爸让不让我嫁!”明眸灼灼灿灿,闪耀着坚定的决心。“总之我非嫁不可!”
杨恩典一哂,薄俊的嘴角噙着的明显是讥嘲。
燕姬表情一僵。“你笑什么!”
“我笑你真的很不聪明。”他淡淡地、好整以暇地说。
“什么意思?”
“你谁不喜欢,偏偏喜欢一个吃饱这顿,下顿还不知在哪儿的街头艺术家,明明没什么天分,自尊还很强,以后百分之九十九变成一个一事无成,只会怨天尤人的男人。啧啧。”他故作无奈地摇头。“大小姐,你不觉得跟着这样的男人会很苦吗?”
“我苦不苦跟你无关!”她反驳。“而且文彦才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他很有才华,总有一天一定会成名。”
“总有一天?那要多久?十年?二十年?”他冷讽。“你能跟他一起捱那么久的苦吗?”
“当然可以!”
他微笑,大手擒住她肩膀,转过她身子,正对玻璃墙外。
“你看看窗外,看看底下那些建筑物,是不是很遥远、很渺小?”他低声问,语调状似平和,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冷酷。“你跟许文彦,就是这样的关系。你高高在上,他却毫不起眼,你在天,他在地,他过不起你的生活,你也过不来他的日子。”
“是你拉我上来的!”她挣月兑他手臂,转身怒斥他。“我现在马上下去!”
“你还不懂吗?”他摇摇头,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这里才是你该站的地方,而他很可能一辈子都爬不上来。”
“不准你瞧不起文彦,也不准你瞧不起我!”她气恼地喊,烈火熊熊的眼光几乎能灼伤人。
“我不是瞧不起你,这只是人之常情。你从小养尊处优,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你根本想像不到连吃饭钱都没着落的日子是什么滋味。”
“哈,难道你就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吗?”她学他之前的口气反问他。
他没说话,奇异地瞥她一眼。
她蓦地一窒,模模糊糊地领悟,也许身边这男人的确是尝过贫穷的滋味,所以才好心劝她。
但她仍嘴硬。“那是因为你没爱过。你要是真正爱过,你就知道爱情可以战胜一切。”
“爱情万能?”他讶然扬眉。“这就是你的想法?”
“不行吗?”她防备地瞪他,听出他话中的嘲弄。
他看着她,眼底像在玩味着什么。“没想到你这千金小姐倒挺单纯的,从小在尔虞我诈的环境长大,还能相信爱情,真令人佩服。”
“你不必这样讥讽我。”她没笨到听不出来。
他不语,深深地望她。
“干么?”她被他看得莫名心慌。
“你的眼光很差。”良久,他冷静地、不疾不徐地说道:“你知道吗?这里有一个比许文彦优秀百倍的男人。”
她一呛。“你该不会在说你自己吧?臭美!”
“是自信。”他不以为意。
他居然还好意思摆出一副正经八百的表情?
燕姬翻白眼。“难道我应该喜欢的人是你?”
“如果你够聪明的话。”
真是够了!这辈子她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么厚脸皮的男人。
“我要走了!”再不闪人,她恐怕会当场吐在他身上。
他攫住她臂膀。
“你还想怎样?”她用力想甩开他。
他不放手,幽深的眼亮着一点霸气的火花。“我只要你给我一个机会证明。”
“证明什么?”
“……证明我比许文彦更值得你爱。”
第二章
那男人是神经病!
真的疯了,她怎么可能爱上他呢?她爱的,是眼前这个正专心作画的男人!
燕姬托着腮,靠坐在墙边,看着一扇画布后忙碌着的身影。他身上的工作服松垮垮,油彩斑斑,就连脸上也沾了些奇奇怪怪的颜色,可是她看着,一点也不嫌弃他外表脏乱,只觉得满腔甜蜜。
这是她爱的男人,是她交往了三年的男友,从那天在淡水河畔与他相识开始,他便在她心里占据了最重要的地位。
他长得并不帅,没有杨恩典帅,皮肤因为常在外头曝晒而显得黝黑,鼻子不够挺,下巴又太宽,常常还因为忙著作画忘了刮胡须,生满杂草,给人一种粗鲁汉子的感觉。
可是在她眼底,这样不修边幅的他却是最迷人的,姊妹们笑她情人眼底出西施,她承认。
因为喜欢他,觉得他不论怎么样都好看,因为爱他,有时候他对她脾气暴躁些,她也温柔地忍让。
在他面前,她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只是一个沉醉在爱中的小女人。
“咦,你来啦?”画到一个段落,许文彦放下画笔,正想洗净调色盘,换个颜色,眼角忽然瞥见安安静静坐在墙角的她。“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一会儿了。”她轻声说。因为他不喜欢作画时被人打扰,她每回来,总是自己先找个地方坐。“你现在在画什么?”
“这个,这是我打算拿去参展的画。”他眼神蓦地发亮,神采飞扬。“我还没告诉你吧?有个艺术经纪人打算替我们几个年轻人开联合画展,也邀请了我。”
“真的吗?”燕姬跳起身,真心为他高兴。“太好了!在哪里办展?我一定去看!”
“在台北市—家最高级的画廊。”他得意洋洋地宣布。“听说平常在那边来往的都是些有钱的上流人士,只要被他们看中的画,不仅画作本身的价格会被炒得半天高,画家本人也会一举成名。”
“你出头了,文彦。凭你的才华,一定可以在画展里大放异彩的。”她嫣然巧笑,对男友充满信心。
“所以我得好好画几幅代表作,这可是得来不易的机会。”
“对啊,一定要让他们刮目相看。”
“我一定会的!”许文彦精神奕奕地应道,笑容爽朗,看得出来是真的很为这次得到的机会感到兴奋。
燕姬望着他,几乎感到心疼。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缺了些运气,好几次都跟大奖擦身而过,还曾被一个艺术掮客拐走一大笔钱。
她曾提议过以江家的财富和影响力帮他,他却明白地拒绝了,并且还很生气,认为她这么做完全是瞧不起他。
他的自尊太强了,也难怪昨天爸爸派杨恩典送支票给他,会让他那么愤恨。
“对不起,文彦。”她难过地道歉。
“对不起什么?”他扬眉。
“昨天的事。”她歉然低语。“我已经知道了,原来是爸爸请人送支票来给你。”
“那件事啊!”许文彦冷哼,眼神一冷。“你回去请你父亲以后别再这么做了,否则别怪我当场对他不客气。”
“我已经跟他说了,你相信我,我不知道爸爸会这么做,否则我一定会阻止他的。”她挽住他臂膀,急切地声明。
“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意思。”他拿手拍她的脸,教她晶莹无瑕的肌肤也沾上了一点油彩痕迹。
她毫无所觉,只是仰头看着他,灿烂地笑着。
“好了,我要继续画画了。”他又拍拍她,像安抚一只猫咪似的,有些漫不经心,视线移开,很快又回到画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