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她茫然。
“妳不打算告诉他妳怀孕的事吗?”
她默然,良久,哀伤地摇了摇头。“他都已经要结婚了,我不想增添他的困扰。”
“是他对不起妳,他本来就该好好对妳交代。”黎翼恩语气稍嫌严厉,似乎颇为她感到不平。
她不说话,不安地动了动。
“难道妳愿意就这么放他跟别的女人结婚吗?”
“我不想成为他的阻碍。”她紧紧绞扭十指,嗓音沙哑。“他有他的苦衷,他答应过他父亲,绝不能让公司倒的。”
“不让公司倒闭的方法有很多种,不一定非选择利益联姻不可。”黎翼恩还是不以为然。“那男人到底是谁?如果妳开不了口,我替妳去跟他说。”
“不用了!”初蕾惊得一颤,忙摇手。“我很谢谢你的好意,但这是我跟他的问题,我……我自己会处理的。”
黎翼恩一愣,这才察觉自己过于激动,略微尴尬地道歉。“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多事。”
“没关系,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初蕾感动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见到你,就有种很亲切的感觉。”
“我也是。”黎翼恩微微笑。“也许是我们之间有缘分吧。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请尽避说,我一定尽力。”他真诚地说道,看着她的眼神,好温柔。
初蕾眼眸一酸,差点又掉下眼泪,她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真的很谢谢你,黎先生。如果方便的话,我的确想请你帮个忙--”
初蕾失踪了!
自从那天与他通过电话后,她便不知踪影,他到了约会地点等不到她,杀到她住处去找也不见人,还把与她同住的室友也弄得紧张兮兮。
棒天,她没来上班,也不请假,Call她手机老是收不到讯号。
起初他以为她回台南去了,从人事部调到了她母亲的联络资料,为免惊动梁母,他小心翼翼地旁敲侧击,最后确定初蕾并未回家。
她不见了,整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一样,芳踪沓沓。
她是有意躲着他吧?她就这么不能原谅他的决定?
懊死!程昱鸿懊恼地倒落沙发,瞪着桌上的玛莎拉蒂Tipo26模型车。
这台模型车,正是他与初蕾初次见面时,指着她责问的那一台。那天他走进这间董事长办公室,乍见一柜的模型车,又惊又喜,却也忍不住狂怒。
他不明白,最反对他的梦想的父亲,为何又要把他最爱的这些汽车模型摆在自己的办公室?他不懂父亲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态。
焦躁不安之际,他见这台Tipo26撞凹一角,索性藉此狂飙一顿。
那天,台北喜福的职员上自饭店经理,下至清洁女工,全被他的阴阳怪气吓得噤声不语,只有初蕾,不但勇敢面对他莫名其妙的脾气,还主动提起他父亲是多么珍视这些模型。
看出他们父子不合,她竟不自量力地想撮和他们。
她真是个傻丫头,多管闲事的笨女人,她单纯得教他想冷嗤,却也令他禁不住心折……
程昱鸿捧起模型,中指轻轻地画过那掉漆的部分。
这台Tipo26之所以对他而言别具意义,并不只是因为它是玛莎拉蒂的经典车款,更因为它是第一件父亲帮着他一起完成的作品。
之后,父亲便总是忙于工作,很难得再分出时间照顾他,以及他的模型车。
那时候的他,坐在这间办公室里,一边做着自己的模型,一边也会期盼地望向工作忙碌的父亲。
期盼他偶尔的关注,偶尔投来的赞许微笑,那会令他小小的心灵,瞬间满是欢喜……
“我以为妳会懂的,初蕾。”程昱鸿抚模着模型车,沙哑地呢喃。
他以为她一定能懂得他的苦衷,能明白他为何必须进行与郭雨真的权宜婚姻,他以为她懂的。
“为什么要躲我?妳究竟上哪儿去了?”他闭上眼,痛楚的嗓音与一颗心,都像失了根的浮萍,在静谧的空气中飘荡。
已经十天了,他却丝毫得不到她一点消息,十天来,他的生活步调全被打乱了,连工作也无法专心,整天只是胡思乱想。
他从不曾如此挂念过一个人,甚至连半夜都会冷汗涔涔地惊醒,害怕初蕾是因为气他打算跟郭雨真结婚,做出什么傻事。
不会吧?
一念及此,程昱鸿蓦地打了个冷颤,睁开眼,空白的眼神茫然四顾。
如果初蕾真的出了什么事,他该怎么办?
他惊跳起身,在办公室内来回踱步。
如果她真的出事了,他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永远不会……
“你怎么了?”娇脆的嗓音在他身后响起。
他僵住身子,先是一阵难以抑制的惊喜,待回头认清来者是谁后,脸色立即一沈。
“是妳啊。”
“看见是我,你很失望吗?”郭雨真冷着脸,语气嘲讽。
程昱鸿懒得跟她斗。“找我什么事?”他淡淡地问。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她撇撇嘴,盈盈在沙发上坐下。“我是你的未婚妻,偶尔来看看你不算过分吧?”
他抿唇不语。
冰雨真打量他,从那吓死人的黑眼圈,到下巴那丛许久没刮的乱胡--他看来形容憔悴,显然已经好几天没睡好。
“你怎么回事?”她似笑非笑地问:“工作压力太大了吗?总不会是我们的婚事让你这么烦恼吧?”
他干瞪她。
“干么这么看我?我也是关心你啊。”
“谢谢妳的关心,我很好。”他冷淡地回应。
她眼神一黯。
他凝视她数秒,忽然有股冲动想取消婚事。“雨真,关于我们的婚事--”
“我已经约好时间试礼服了。”她迅速接口,不让他有说完的机会。喜帖也请人设计了,等他设计好几种款式,我再请人送来让你挑。”
“……不用了。”他涩涩地说。他在想什么?难道他想放弃盈泰的贷款?“这些妳决定就好。”
冰雨真垂头,像在思索些什么似的沈默许久,然后,她站起身,抬起脸,沈静地直视程昱鸿。
“不要令我失望,昱鸿。你要知道,我爸他非常非常疼我,如果我不开心,他也会很不高兴的。”她幽幽说道,语气平和,其中的威胁意味却很明显。
他绷着脸,明白她是藉此警告他。
两人正僵持闾,办公室内的传真电话忽然响了,跟着,是沙沙的吐纸声。
程昱鸿的手机铃声也响起,他接起电话。
“喂,程先生吗?我是明窗征信社小张。”对方嗓音饱满。“收到传真了吗?”
“传真?”他心念一动,立即冲往传真机前,撕下接收完毕的传真纸。
薄薄的纸上,印着一张模糊的照片,照片上一个男人亲昵地扶着一名白衣女子,正走进一栋大楼,女子低垂着头,隐约能辨识出清秀的轮廓。
程昱鸿胸口一震。
“这是我在八卦周刊上发现的,我觉得那穿白衣服的女人似乎有点像你要找的梁小姐,想请你确认一不是不是?”
“是她!是她没错。”程昱鸿颤抖地抓着传真纸。那白衣女子就是初蕾,虽然只能隐约见着其侧面,但已足够他辨认。“跟她在一起的男人是谁?”他追问,眼看她和另一个男人互动亲密,他嫉妒得快发狂。
“是海燕集团的少东,黎翼恩。”
“海燕集团?黎翼恩?”他愕然。全台湾数一数二的单身贵公子?初蕾怎会认识那样一个男人?
“据杂志报导,梁小姐好像跟黎先生同居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