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那年,汪蓝四岁。
汪母冲进厨房,对着正不情不愿挽袖准备做饭的蓝父喊道:“你快出来瞧瞧,小蓝蓝拼出来了!”
“拼出什么来了?”蓝父小心翼翼切下一块猪排骨,丢上磅秤秤重量。“可恶,还差一百公克。”他喃喃自语。
“别管猪肉了!”汪母不耐地扯住丈夫衣袖。“快跟我出来。”
蓝父无法,只得跟着性急的妻子喀喀砰砰进客厅。“究竟什么天大的事啊?瞧妳大惊小敝的样子。”
“你看!”
“看什么?”蓝父转动视线,眼看客厅地板上,小汪蓝正捡起最后一片拼图,卡在不规则的空缺上。
看着六百片拼图展成的莫内名画,小汪蓝甜蜜地微笑。
一对父母同时心悸地叹息。
“只花了差不多半小时呢。”汪母感动地捧着胸口。“我刚把新买的拼图倒出来,跟着接连讲了几通电话,挂电话后出来,就看她差不多全拼好了。”
“妳说这些全是小蓝蓝一个人拼完的?哇哦!”蓝父欢呼,冲过去一把抱起长得玉雪可爱的女儿,在她粉女敕的脸颊上亲了又亲。“我的小蓝蓝是天才!又漂亮又聪明,将来长大了肯定迷倒一堆男人。”
“什么『你的』小蓝蓝”汪母在一旁哇哇叫。“小蓝蓝是我的!快放下来,让我抱啦,我要抱她”
那年,汪蓝八岁。
蓝父倚着落地窗,若有所思地望着正忙着做垃圾分类的汪母。
“老婆,有个问题想跟妳商量一下。”
“没看见我在忙吗?有事待会儿再说。”汪母不耐地斥道,颦起眉,盯着脚边一方纸箱。纸箱里,全是一些瓶瓶罐罐,一瓶一罐卡得密密实实,几乎无一丝缝隙。汪母评估片刻。“嗯,这样应该够完美了吧?一点空间也没浪费。”她满意地对自己点头。
“我说老婆”
“就跟你说了现在没空!”
“是有关小蓝蓝的事”
“啥米?怎么不早说!”汪母立刻转过头来,焦虑的表情明显流露对爱女的偏心。“小蓝蓝怎么了?是不是学校那些同学又欺负她了?”
“不是,妳别担心。”蓝父不是滋味地撇了撇嘴。“是她班导师打电话到我研究室,说小蓝蓝不知道从图书馆哪里翻出希尔伯特那二十三道数学难题,拿去问他,把他搞得一个头两个大。”
“希尔伯特的数学难题?”汪母明眸莹莹,流转骄傲光彩。“呵呵呵,真不愧是我的女儿,果然遗传到我良好的基因。”
“别忘了还有我的基因!”蓝父赶忙补充,似乎很怕功劳全给老婆抢去似的。“总之班导师说小蓝蓝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一般小学生了,建议我们安排她参加跳级考试。”
“跳级?”汪母很犹豫。“可是我怕她升级太快,又被其它同学欺负。”
“所以老师才要我们好好考虑啊”
那年,汪蓝十六岁。
傍晚六点,蓝父汪母相偕回到家里,一进客厅,便被一道宛如幽魂般的影子给狠狠吓着。
“蓝蓝!妳怎么还在家”汪母震惊地喊。
“为什么不在?”正静静读书的汪蓝迷惑地抬起一张清丽容颜,推了推鼻梁上的黑色镜架。“学校已经开始放寒假了啊。”
“我知道学校放寒假了,可是你们系上今天不是要去峇里岛毕业旅行吗?”
“毕业旅行?”
“妳该不会忘了吧?乖女儿,亏你们系代昨晚还特地打电话提醒妳呢!”蓝父啧啧摇头,走进汪蓝房里,拉出一具行李箱,又从箱袋里取出装着护照及机票的文件袋。“妳瞧,行李我们都帮妳收拾好了啊。”
“喔。”看到行李箱和护照,汪蓝才猛然发现自己错过了什么,她眨眨眼。“怪不得早上一直有人打电话来,原来是要催我去集合的啊。”居然还理所当然地感叹着。
蓝父汪母齐齐眼角抽搐。“既然妳都听到电话声了,为啥不接?”
“我忙着解题,没空接。”汪蓝耸耸肩,一派云淡风轻。
“……”
“对了,老爸老妈,你们看过这本论文集没有?有个地方我看不太懂。”
“……”
“你们干么都不说话?”
“……”
“喂,你们两个没事吧?干么一直呆站着?不会这么快就有老年痴呆的症状了吧?”眼见父母久久不语,一向镇静的汪蓝终于微微紧张起来。
两夫妇见状,稍感安慰,交换一眼后,由汪母代表发言。“说真的,蓝蓝,我们俩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
“哪天我们两老要是不小心住院,医院发病危通知给妳,妳该不会也因为忙着做实验或读论文而懒得理会吧?”
“……”
“这问题有必要想那么久吗?”
“……”
“蓝蓝!”
第一章
这年,汪蓝二十四岁。
取得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生物博士学位后,担任博士后研究两年,获聘为台湾中央研究院生物化学研究所的研究员,同时于台大生化所兼任副教授。
不论在中研院或台大,她都是一则传奇,挂在她身上的名号多不胜数最年轻的研究员、最认真的教授、最天才的女人、最美丽的……
“壁花。”喜气洋洋的婚宴里,汪蓝在中研院的同事赵蒂蒂叹了口气,懊恼地推推眼镜。“妳知道吗?蓝蓝,大伙儿私下都这么叫我们,说我们俩是『壁花二人组』。”
“嗯哼。”汪蓝漫应,一枝光笔仍在PDA屏幕上点个不停。
赵蒂蒂火了。“蓝蓝!妳到底有没在听我说话”
“嗄?”汪蓝这才勉强抬起秀颜。“妳说什么?蒂蒂。”
“我说,大家都说我们是『壁花』。”
那又怎样?汪蓝很想这样冷淡地响应,但瞥了瞥赵蒂蒂阴沈不善的神情,她决定表现出适当的热切。
“为什么?”她努力扮出想追求新知的困惑样。
“为什么”赵蒂蒂瞪圆一双眼。“还不够明显吗?妳啊,每次不管什么聚会老是闷头坐着,拿着妳那台PDA当宝,而我呢,我啊、我啊——”语气愈来愈哀伤,甚至略带哭音。
“妳没事吧?蒂蒂。”
“没、没事。”赵蒂蒂揪着一张圆脸,稍稍斜过身,手探入桌下,上下移动了几下。
汪蓝不解地看着她的动作。“妳做什么?”
“我裤袜又松了啦。”赵蒂蒂哀声道。
“咦?又松了?”汪蓝不信。“怎么可能?我做过实验,这种材质的裤袜不容易滑落的。妳等等,我瞧瞧。”说着,她就要钻入桌下探查究竟。
“别闹了!蓝蓝。”赵蒂蒂尴尬地脸发红,赶忙阻止好友过分热心的举动。“大家都在看。”
“谁在看?”汪蓝眨眨长眼睫,转过头,正好对上隔壁桌几个院内男同事奇特怪异的目光。
她狐疑地瞇起眼,几个男人赶忙撇过头,假装热切地交谈。
“放心吧,他们根本没在看。”汪蓝挥挥手,浑然不知是自己凌厉的视线吓回了那些男人的好奇。“来吧,我帮妳看看……”
“我说不用了啦!”赵蒂蒂推开她,苦恼地趴在桌面,好想哭。
“怎么了?妳不舒服?”汪蓝蹙眉。
赵蒂蒂不理她,眼角含恨盯着舞池里领先开舞的新郎新娘。
“真羡慕婉丽,嫁入这种豪门,以后只要等着享福当少女乃女乃就好了,好幸福喔!哪像我,连个想请我跳舞的男人都没有!”
“想要男人?”一道浓稠腻甜的女声飘过来,跟着,两团几欲弹出低领缘的玉乳在赵蒂蒂视线范围内地震似的嚣张摇晃。“那还不简单?看中哪一个扑倒他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