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的咖啡香袭来,他深深一嗅,微笑着接过。
她在他对面坐下,期盼地注视他的反应。
他喝了一口,作势在唇腔里品尝了好一会儿。
“怎样?好不好喝?”
“好像有点太酸了。”他严肃地评论。“这莎莎咖啡是加了醋吗?”
“太酸了?会吗?”莎莎蹙眉,端起自己那一杯,啜了一口。“不会酸啊,我倒觉得有点苦呢。”
“我猜想可能是这位叫莎莎的小泵娘习惯喝醋吧,所以不觉得酸。”
“我习惯喝醋?”莎莎茫然,几秒后,恍然大悟。“好啊!扮,你拐了弯在笑我!”
“我有吗?”黎翼恩装傻。
“还说没有?你笑我爱吃醋!”她气得噗噗跳。“我才不是那种小气的女生呢!我从不吃醋。”
“真的吗?”
“真的!我啊--”眼见黎翼恩笑意盈盈,满上了眉梢,莎莎忽地一怔。
这个严肃的男人啊,他渐渐也懂得开玩笑了。她应该高兴,不是吗?何必认真辩驳?
只要他开心就好了。
她甜甜地想,却故意装出高姿态。“哼!我不跟你争论了,我肚子饿了,想吃饭。”
他笑了,揉揉她的头。“快吃吧。”
伴着浓浓的咖啡香,两人开始用餐,黎翼恩虽然没称赞一句好吃,却把整个饭盒扫得精光,连一粒米都不剩,咖啡也喝完一杯,又斟一杯。
他用实际行动表达了对她手艺的赞赏。
莎莎偷偷地笑,对他的反应十分满意。
吃完饭后,两人一阵天南地北乱聊,她缠着他问了不少关于公司运作的事,他也耐心地一一回答。
“什么叫首席副总?副总还分首席、次席吗?”她好奇地指着他办公桌上搁的头衔名牌问。
“不是那个意思。因为海燕公司规模很大,分成很多个事业部,每个事业部都有专门负责的副总,首席副总是台湾总公司给的职称,我的工作大概就是负责协调各个事业部。”
“那总经理是谁?是爸爸吗?”
“爸爸是董事长,总经理是我们从德国聘来的专业经理人。”
“为什么不是你?”莎莎眨着眼看他。“我还以为爸爸以后一定会把公司交给你呢。”
“他给我们的不是公司,是公司的股份。你以后也会分到一部分。”
“咦?我也有?不要闹了啦!”莎莎慌得直摇手。“我什么也不懂,会把这公司搞垮的!我不要。”
“没人说要把公司交给你啊。”对她激动的反应,黎翼恩忍不住好笑。“是给你股票。你如果对公司经营没兴趣,就安心做你的股东,每年等着领股东红利就好了。”
“我什么都不必做,就有红利可以领?”
“如果公司赚钱的话。”
“好奇怪喔。”莎莎迷惑地蹙眉,对这些复杂的商业概念一窍不通。“那你呢?你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在公司工作?”
“因为我也算是这家公司的员工啊!我领了薪水,总不能不做事吧?”
在自己家的公司工作,领自家人发的薪水,左边口袋进来,右边口袋又出去,然后又进来,再出去……
“呵呵,真的好复杂。”莎莎傻笑。“我看这辈子我是别想搞懂了。”
“妳不必搞懂。”黎翼恩宠溺地看着她。“只要开开心心去做你想做的事就行了,公司的事你不必烦恼,有我跟爸爸啊。”
“你很喜欢吗?”她突如其来地问。
“什么?”
“大哥喜欢在公司工作吗?”她很认真地问他。
他皱眉,从没想过这问题。“也谈不上喜不喜欢。”
“只是总得有个人挑起家族事业,既然我跟二哥都没兴趣,自然只有你了。对不对?”莎莎聪慧地猜测。
虽然她完全不懂商业运作,但黎翼恩的无奈她仍能看得出来。对他而言,这份工作完全跟兴趣无关,只是责任而已。
他鼓励弟妹去发展兴趣,自己一肩挑起传承的责任。
他护卫他们的自由,自己却从不自由。
“你真傻耶,哥。”她心疼地叹息。
“我不傻,这都是我自己高兴做的事啊。”他淡淡说着违心之论。
她惆怅地望他。他为什么要独自承受所有的重担呢?他不累吗?
察觉到她满溢关怀的视线,他别过头。“我得开始工作了。”
“喔,好,那我不打扰你了。”她回过神,偏头想了想,忽问:“我可以在这里再待一会儿吗?”
“你想干么?”
“取材。”她打开背包,取出一本素描簿,眼睛闪闪发亮。“我想画个新故事,男主角是个有钱人,你的办公室可以借我用来当故事背景吗?”
“可以啊。”他微笑点头。“请便。”
“那我就不客气喽!”她兴奋地抱着素描簿,拿起铅笔,开始为新漫画“取材”。
她睡着了。
一个半小时后,当黎翼恩再次从一份冗长的投资企划案中抬起头,愕然发现他亲爱的妹妹已蜷缩在会客室沙发上,好安详地睡着。
居然睡着了。
他微笑着摇头,站起身,悄悄进更衣室拿了一床薄薄的毛毯,轻手轻脚地盖在她身上。
她下意识拉了拉毯子,却没有醒来,甜甜地吁了一口气。
黎翼恩蹲,替她捡起掉落在地的铅笔,茶几上的素描簿摊开着,他忍不住好奇地翻看。
摊开的那张是会客室的速写,画得很细,立体和远近感掌握得不错。
看来他这个妹妹是有些绘画的天分啊。
他随意翻页,发现前头大多是景物的描绘,办公大楼、街道、商店、轿车,甚至连她卧房内的摆设也成了她取材的对象。
他一页一页翻阅,来到会客室前一张时,赫然发现素描的对象竟是他。
他坐在办公桌前,翻阅着文件,一面拿钢笔做记号。
这是她方才画的吧?黎翼恩看着画像:心跳莫名地加速。
素描本上的男人,眼眸敛着,神态极为专注,微微拧着的眉流露了些许沈郁的味道。
这就是她眼中的他?
黎翼恩气息略促,转过头,深思地注视莎莎恬静的睡颜。
比起她的活泼俏皮,他确实显得深沈忧郁,也许她有时候会觉得他颇难以接近……
这么一想,黎翼恩顿时有些懊恼。
他不希望她有这种想法,他希望在她心里,他是随时可以撒娇的好哥哥,希望她能全心信任他。
“莎莎。”他叹息地低唤一声,伸出手,轻轻抚模她微乱的发绺。
她嘤咛一声,扭动了子,毛毯因而滑落,他接住,正打算重新替她盖好时,藕臂一垂,压在他手臂上。
他顿时不敢动弹,怕一抽出手,就把她给惊醒了。
她睡了才没多久,他不想这么快便吵醒她。
于是他维持着奇怪的姿势半跪半坐在沙发边,右手臂任她压着,一动也不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渐渐地感到手臂酸麻,却仍是不忍叫醒她。
他的秘书似乎是因为找不到他,犹豫地推开办公室的门,目光四处扫了一会儿,才发现在隔壁会客室的他。
他将食指抵在唇前,透过玻璃墙,对秘书比了个要她噤声的手势。
她茫然眨眼,蹑手蹑脚地走过来,推开相连的门,这才发现沙发上躺着一个女孩,而老板一只手臂硬生生被压着。
她惊愕地瞪着眼前这一幕。
“有什么事?”黎翼恩低声问道。
初次见老板对一个女人如此疼宠,秘书好像也慌了,嗫嚅了许久才小小声地应道:“开会时间到了。”
“已经三点半了吗?”
“嗯。”
“这样啊。”黎翼恩敛眸沈思。开会时间到了,他该叫醒莎莎吗?“再给我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