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螳臂势单,何能挡车?
三个人一下便挤开了她,她鞋跟歪扭一下,斜斜一倒,幸亏夏野及时抓住她空挥的双手。
“妳没事吧?”
“我、没事。”她仰望他,像快哭出来了。
他心一扯。
看样子她真的很害怕过往的秘密被人发现。他很不是滋味地想,却还是收起了看热闹的心情,主动转向正兴致勃勃研究照片的三人。
“神父已经准备好接受访问了吗?我们是不是该开始工作了?”
“喔,对啊。”阿杰恍然抬头,这才想起还有要事待做。“因为神父临时改变主意,说想在神坛接受访问,所以我们正好要过去。”
“既然如此,我们就快回去吧。”夏野催促。
“说的也是。”阿杰同意,回过身,拍拍另外两个人。“走喽,该上工了。”
徐玉曼正要松一口气,小美却好死不死惊讶地尖呼一声。“快看这个!”
她顿时僵住身子。
“你们快来看看这照片。”小美兴奋地招手,要众人回头。“这新娘长得有点像夏蓉耶。”
“真的假的?”阿杰首先回过身。“我瞧瞧……咦?真的挺像的耶。夏蓉,妳也来看看。”他热情地招呼。
“是吗?”徐玉曼冷汗直冒,假装认真地瞥了一眼。“哪里像了?一点也不像啊。”她硬拗。
“不像吗?我觉得很像耶。还有这个新郎……也挺像夏律师的。奇怪,该不会──”
六道诡异的目光齐齐射向徐玉曼与夏野。
糟了!要东窗事发了。
徐玉曼满心恐慌,脑海瞬间空白。
倒是夏野还能一派冷静。“真的很像吗?我来看看……嗯,不错,是有点像。夏蓉小姐,看来我们两个都有点大众脸喔。”他开玩笑。
“大众脸?”徐玉曼一愣,犹疑地望向夏野,认出他眼底的鼓励。“喔,对对,说得没错。”她赶忙配合着演起戏来。“没想到我跟夏律师的五官都挺没特色的啊,哈哈,哈哈哈!”她笑得夸张。
夏野半无奈地翻白眼。这女人就不能冷静一点吗?
“你们看看这照片。这新娘手上居然还抱着玩具熊?又不是长不大的小女生!”
长不大的小女生?!
徐玉曼暗暗咬牙。
“我倒觉得这新郎才夸张,你们瞧瞧,他手上还拿着本六法全书──发什么神经?这是结婚礼堂,又不是法庭!”
发神经?!
夏野眼角一抽。
“娶了个这么爱作梦的女人,我看那个新郎以后一定很痛苦。”他恶意道。
“嫁给那种精明势利的男人,我看那个新娘才忍不住想跳楼吧。”她反唇相稽。
“看来夏蓉小姐似乎很不看好这对新人。”
“不看好的人是你吧。”
“妳不希望他们得到幸福吗?”他咄咄逼人。
她也火了。“幸福不是单方面可以成就的!”
“说得好。”他嘲讽地拍拍手。“一对男女会闹到要离婚,肯定双方都有问题。”
“就只怕有某一方自以为是,老是觉得自己没问题。”她冷哼。
“妳认为全都要怪新郎喽?”
“我可没这么说。”
“那么我倒想听听夏蓉小姐的高见。”他讥诮地瞪她。
她瞪回去。“你真的想听吗?”
“请说──”
“算了,算了,我们别谈这些了。”眼见两人再次旁若无人地吵起架来,呆呆观战的三个人大翻白眼,由阿杰代表开口劝解两人。
“夏蓉,夏律师,你们俩请冷静点!人家说不定现在还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呢,又不是真的离了婚,你们又何苦──”
“他们早就离婚了!”徐玉曼激动地喊,驳回阿杰的好意相劝。
所有人听了,皆是一愣,奇特的眼光射向她。
她这才忽然醒悟自己盛怒之下,喊出了什么,脸色像上了釉的瓷女圭女圭,白里泛红,既是紧张,也是羞惭。
这下完了。
第七章
她完了。
坐在饭店最顶楼的酒廊里,面对玻璃窗外浪漫夜景,徐玉曼却满心沮丧,幽幽叹息。
窗外夜色璀璨,霓虹与星月争光,赌城夜未央,正是最狂野的时候,所有人脸上都挂着笑,心情High到最高点,唯有她,沈沦谷底。
“我完了。”她喃喃自语,落寞地把玩着桌台上一盏烛火。
虽然她拚命想掩饰,虽然夏野也陪着她死不承认,但她仍从外景三人组眼中看出怀疑的神色。
迟早有一天,他们会发现。
一念及此,她再度叹息,藕臂一横,懊恼地半趴在桌上。
“妳就这么怕让人发现吗?”低沈的嗓音在她身后扬起。
是夏野。
她意兴阑珊地转过头,迎向他半带嘲弄的眼神。
通常当他这么看她的时候,总会激起她满腔斗志,可现在的她却颓丧得不想反击。
“你帮我拿酒来了吗?”她只是懒洋洋地这么问,连头都懒得抬起来。
“长岛冰茶。”他递给她其中一杯从吧台端来的鸡尾酒。“我特别要酒保调淡一些,免得妳一喝就醉了。”
“醉了不是更好?”她接过酒杯,勉为其难打直身子。“我巴不得喝醉了,好忘记我刚刚做的蠢事。”
“妳也觉得自己蠢吗?”夏野在她身旁坐下,淡淡嘲谑她。“本来都快骗过他们了,要不是妳那么一喊──”
“我知道,我知道,别再说了!”徐玉曼不耐地打断他。
她已经够烦了,这男人非得火上加油不可吗?
她举杯就唇,狠狠灌了一口酒。许是喝太急了,一下子顺不过气,她呛咳起来。
夏野赶忙伸手拍抚她背脊。“妳小心点!”他责备她。“明知自己酒量不好,就别喝这么快。”
“你……咳咳,别管我。”她扭动身子想甩开他的手。
“别动。”他索性伸手搂住她的腰,不让她动弹。“先憋住气,再吐气。”他一面拍她的背,一面指示她。“怎样?好多了没?”
的确好多了。
徐玉曼一时有些走神,愣愣瞪着玻璃盅里的烛火,火光映亮她迷惘的眸,在她眼底跳跃。
“你为什么──”
“怎样?”他问。
为什么对她这么体贴,体贴到近乎温柔?
她瞪着烛火。烛火明媚,一丝轻烟也无,她眼眸却像让烟给熏着了,微微有点刺痛的感觉。
“还在烦恼吗?”夏野误以为她的沉默是因为还担心着两人曾结婚的秘密走漏。“放心吧,只要妳跟我都死不承认,阿杰他们就算怀疑,也不能说什么。”
“可是他们看到了照片……”
“那又怎样?一张陈年照片能说明什么?”夏野安慰她。“而且妳放心,我已经问过教堂的工作人员了,当初我们登记婚礼的纪录早销毁了,他们找不到证据的。”
婚礼纪录?徐玉曼惊讶地转头看他。她压根儿都忘了有这样的东西呢。
“你确定他们真的销毁了?”
“嗯哼。”
不愧是大律师,总是比一般人更加防患未然。
她怔怔地望他。虽然她总是不屑地批评他是个冷血律师,但这么精明的男人……其实很可靠的,起码他的委托人一定很信任他。
如果是她想打官司,恐怕也会想找他担任代理律师吧。
“你为什么要离开?”她没头没脑地问。
“嗄?”
“你为什么要出来自己开业?你不是很喜欢以前那家事务所吗?”她追问。
记得那家事务所决定录取他时,他欣喜若狂,抱着她又叫又跳,还当场立誓进去后一定要好好表现,以创纪录的速度升任合伙人。
他明明很想在那儿一展长才的,为何不但决定退出了,还从最受欢迎的科技法领域转任离婚律师?
“为什么?”她实在不懂。
他沉默了会儿。“因为我想接自己真正想接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