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儿,妳的月怜……可以离开这里了。”
“什么?”朱袖杏眼大睁,讶然望着楼观宇。
楼观宇伸左臂将她揽近,接着以右手自莫十五胸前勾出一块用红丝绳系在颈间的铜牌。
铜牌约有一寸见方,呈五瓣梅花状,在昏暗的室内隐约可看见牌上刻着字。
“啊!”朱袖掩唇低呼。
这铜牌她见过的,十二年前那个浓眉大眼的姑娘戴在颈间……楼观宇也有一枚,形状大小都相同,只是刻的字不一样。
“原来他是……”
“嗯,妳可以不必再为月怜担心了。”
楼观宇凝视着臂弯中的朱袖,手指轻抚着她微颤的粉颊,声音因压低而显得异常温柔。
第三章
“你要叫我师叔。”
莫十五圆睁大眼瞪着这个陌生的男人。
痛苦地大病了一场、昏迷了几天,今天好不容易清醒过来,一睁眼,非但没看见在病痛中对他轻声细语的小麻姑娘,还被这个素未谋面的男人趾高气昂的命令,要自己叫他……师叔?
他莫十五顶天立地,哪能随便被人占这种便宜?
“快叫啊。”
看见莫十五的嘴闭得像合紧的蚌壳,楼观宇细长的凤眼微微笑弯。
见状,莫十五的嘴闭得更紧,腮帮也鼓起来了。
还笑得那么不怀好意!难怪……难怪在病中昏迷之时,隐约有被人捏住鼻子灌药的恐怖记忆……一定是这人干的!嗟!趁人之危算什么男子汉!
那,小麻姑娘呢?他还记得她说过,要陪他去找玉八卦的……
“怎么不说话?眉师姐收了个哑吧徒儿吗?”
“咦?”
听对方说出了师父的闺名,莫十五紧守门户的蚌壳嘴略略一松。
“还不快叫师叔?”
楼观宇从自己颈间勾出一枚铜牌,样式与莫十五颈间那块一模一样。
“呃?”
莫十五一惊,伸手往胸前一模,确定铜牌还在,才肯定楼观宇身上的是另一枚铜牌,不是从自己身上偷去的。
“你……你怎么……有……”师父说这铜牌是师门传承之物,旁人是不会有的。连那个跟师父“交情匪浅”的男人,也没有呢。
“你什么你?无礼!我楼观宇是莫家刀第十七代弟子,是你师叔。”
被莫十五惶然的呆样搅得失了耐性,楼观宇端出了长辈架子。
“……我……师父没提过有师叔……”语气惶惑间已带上三分恭敬。
谁教他从小被师父吼到大?奴性难改,一被人凶就软了声势。
“眉师姐全没跟你提过?”楼观宇啧然。情之为害啊。
“没有……不过我知道铜牌的来历,只有师承莫家刀法的人才能拥有。所以……”莫十五咽了咽口水,干笑道:“方才失礼了,师叔。”
师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肚兜都要徒儿上街买,这男人若非师父旧识,不可能知道她的闺名。加上他身上也有跟自己一样的铜牌,那八九不离十,是真师叔了。
何况,他们莫家刀名声早衰,既非名门大派,又没有德高望重的武林耆宿撑腰,假扮他师叔绝对是只有坏处没有甜头的。
“月怜告诉我,眉师姐派你到扬州来找一样东西?”楼观宇闲闲问道。
“是……啊!”
“你师父的玉八卦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宝贝。”
莫十五忽然想起出发那日,那男人在树林里说过的话。
当年差点就要引发一场你争我夺的腥风血雨,而师父选择了带着自己逃命,才会把玉八卦埋在这里……他背脊一凛,冷汗自额间渗了出来。
楼观宇笑道:“别紧张,我跟眉师姐情同手足,不会害你。师父当年明示将玉八卦传给眉师姐,那就是传给她了,我不想要她的玉八卦。”
“师、师叔,您多心了,十五没有这么想啦。”莫十五手足无措,仍是只能回以干笑。
“俪人园的花魁朱袖姑娘,十二年前与眉师姐在此照过面,她知道玉八卦在哪里。”楼观宇状似轻描淡写的把话题引回。
“真的吗?”他一喜,转念又苦下了脸--可是小麻姑娘说院里没有东篱阁。
“月怜不知道东篱阁,是因为十二年前一场大火,几乎把整座俪人园烧光,现在的这几座楼,都是新建起来的。”
“那……”线索就在师叔口中的朱袖姑娘身上了。
“没错,当年朱袖曾与你师父有过一面之缘,你这次想要把东西带回去,非仰仗她不可。”
他都还没问耶。
莫十五瞠目结舌,瞪着楼观宇。这个师叔会读心术不成?
“你若想见朱袖,师叔可以为你引见。”
他笑得一脸无害,但莫十五不知怎地总有不祥的感觉。
“师叔……您是否在盘算些什么?”左看右看,这师叔什么都像,就是不像好人。
“我是有盘算。”楼观宇直接承认:“我也跟朱袖姑娘提过了,她愿意帮你,但有条件。”
“有……有条件?”莫十五忐忑起来。他年幼历浅,孑然一身初步江湖,不论是武功、阅历、脸皮还是荷包,都生女敕得紧,哪来什么条件让人家开条件?
师父,您这回还真是出了个大难题啊。莫十五在心里无声地吶喊着。
“怎么样?如果愿意接受的话,我就为你引见。”楼观宇依然笑瞇瞇的。
“师叔,小侄可否先问清楚--是什么条件?”
楼观宇沉默良久,回以神秘的一笑:
“很简单的举手之劳而已,算起来,是你占了便宜呢。”
楼观宇没有透露,只在离开柴房前如此保证。
他要这个新认的小师侄,亲自跟朱袖谈。
留下莫十五一个人坐在茅草堆中楞了老半天,大病初愈的昏沉感还有一半停留在他的脑袋里。
一觉醒来,平空冒出了一个师叔。
如果真如师叔所言,那么找东西的任务,也算解决了一半……事情能算顺利吗?师叔口中的花魁朱袖姑娘,似乎跟师叔……呃……交情匪浅--他书读得不多,也只会用这个词儿--那么,应该不会太为难他这个师侄吧?
“哎呀,忘了问师叔小麻姑娘去哪儿了。”
她要是知道自己清醒了,一定很开心吧?
毕竟,她爱上了他嘛。
想到小麻姑娘盯着自己看时那清澈而专注的目光,莫十五捧着脸,自顾自地羞了个面红耳热。
“你脸好红,可别又发烧了?”
轻轻软软的嗓音忽然在身边响起,莫十五惊了一跳,转头看去,月怜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弯身将手上托着的木盘放在地上,拿出火折点亮了油灯。
“没、没有,烧……已经退了。”
天黑了啊。想了一个下午的小麻姑娘突然出现,莫十五一时不知该向她说些什么,只能楞楞地看着她蹲在地上点灯。
“你饿了吧?”月怜抬头,端起托盘上的素菜粥。“病了这些天都没进食,你一定饿坏了,先吃粥润润肠胃,过两天就可以正常吃饭了。”
见她拖过一旁的木凳子坐下,似乎是要端粥喂他,莫十五连忙起身。
“不用麻烦妳了,我自己……哎呀!”
“你别起来……”
在两人相叠的话声中,莫十五满面通红的缩身回到棉被里,月怜则是面色平和的略略别开了眼。
“我……我怎么……没穿衣服?”
方才一坐起身子,十八年来冰清玉洁的胸前风光就尽露了出来,病后迟钝的莫十五这才发现,自己上身是果着的。
难怪老觉得茅草好刺人……原来、原来是因为……莫十五悄悄伸手在腿边模了一把,还好,贴身的里裤还在。
“你那天全身都湿透了,院里又没有男人衣服给你换,我怕你穿著湿衣服会病得更厉害,就先帮你月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