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郁昕本来不及思考,麦克风就递到了眼前,一旁的就诊病人目瞪口呆,其他医生、护士也好像在看好戏般的保持距离,见死不救。那种景象真是诡异到了极点。
记者们如愿以偿的拍到最真实的江郁昕,没有戴墨镜,甚至没有上妆,还穿牛仔裤的样子。
那场面,好像被抓光了拍果照一样。
“江小姐,请问你是不是有嗑药?你的精神状况很差的样子。”
“江小姐,为什么要从医院溜走呢?”
“你这样不是做了一个坏榜样吗?江小姐,你对你自己引起的社会效应有什么高见?你的读者会怎么想你呢?你是否会把你自己的故事也搭配一个歌名写出来呢?”
记者们真是够尖酸刻薄了,问的问题超毒辣。
“你的故事会搭配什么歌名呢?你是不是有一位前任男友叫Peter?”
是Pete,白痴!她在心里咒骂着,但大家还是七嘴八舌,问的问题都很尖锐,消息也够通。
江郁昕仍然一句也答不出来,就那一张恐万分的脸,遮着刺眼的闪光,她看都看不清楚,泪还挂着,真是糗大了。
“江小姐,这位是你的男友吗?”
不知谁问了这一句,所有的焦点一瞬间又转到张人杰身上,还有新闻台的记者在做实况转播,镜头通通都调到他的脸上。
张人杰一个箭步扯下正在对镜头说话的某新闻台记者的麦克风,狠摔在地上,这些都刚刚转播出去了,而现在时间是深夜快两点。
“你们够了吗?”张人杰突然大吼起来,镁光灯更是卡嚓卡嚓的闪着,立即实况转播。
场面竟然有点可笑的离谱起来了。
江郁昕站不起来,张人杰无法克制的破口大骂,这短短一分钟,没有人走过来帮忙,没有人出面制止,好像都在看一场扁怪陆离的戏……
“这是怎么回事?请全部离开急诊室,这里是医院,请尊重我们和病人……”不知什么时候,江郁昕的主治医生出现了,终于有人站出来说话了。
有人扶起了她,排开万难的往里面走去;搞到后来,警察车也来了,出面维持秩序,赶走了唯恐天下不乱的一干记者。最后,只见张人杰无力的倒在一排塑胶椅上。
“医生,为什么会这样?怎么这么多记者……”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一定会严查是谁通风报信,太没有职业道德了。我也是刚赶到,才知道这样的情形的,真是对不起。唉,不过江小姐若不乱跑,一切也不会那么糟。唉……”
接下来几天的报纸艺文版与娱乐新闻都有后续报导,几乎都是指责她的。
什么都没回答的江郁昕,被写得挺难堪的,照片都是些慌失的表情大眼空洞无神的模样。连张人杰都被连累,他摔麦克风的镜头一播再播。
很奇怪,大家突然开始嫌恶起她来,还有版面讨论起她的书有多负面效应……她耍大牌,写的是一套、做的又是一套,隐瞒很多见不得人的事实。
噢,这是怎么回事?这些媒体……真是成也萧和,败也萧和。
江郁昕躺在病床上,不敢多想,也不敢看报,电视更不开,晓扬转述的就已经让她招架不住了。这次的搂子可是自己捅的,怨不得谁。
老话一句,还好爸妈不在台湾。
她硬早回家休养了。记得走出医院的那一段路上,她目光锐利的搜寻着经过的每一个角落,仿佛想找出是谁刻意造谣生事。虽然于事无补了,但她心中竟升起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恨意……
不过说来有意思,书的销售量还是没有滑落,竟还是保持在畅销榜前十名,也有读者在网站上讨论专区开辟一栏页,发表对她的支持与鼓励。后来她才知道是沈宏达起的头,架的网站,但上去留言的人还真不少,还有人批评媒体的煽动与可怕,也有人帮腔她绝不会嗑药。
本来出版公司连着几天没有跟她联络,在她出院后,又打电话来报数据,献殷勤。许经理还亲自上门探望她呢!说是出版社帮她准备澄清谣言的因应之道,要她别担心,一切都会慢慢雨过天晴,拨云见日的。
“好好在家休养,多写几篇好东西吧……好啦,那我走了。”
送走了许经理,江郁昕猛摇头苦笑。还是读者们贴心。
张人杰好像没来由的失踪了几天,手机也找不到人,公司也没去,电话都是答录机,听晓扬说,他们老板快发火了。
江郁昕心里有数,是那一天在医院,有多嘴的记者提到Pete的事吧。
其实我爱的男人,一直都出现在这里面,可我不要告诉你他是哪一个的化身。
江郁昕试着找过几次张人杰,但都不见人影,她也就算了,因为自己理亏,怎么要求人家呢?唉,她真是挺难过的,身体慢慢在康复,她快乐不起来。
接到又昕从江苏打来的电话,她都掩饰得好好的,仿佛一切顺利,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只交代她要好好照顾爸妈,台湾这边都好,放一百二十个心……
除夕那天,她起得很早。最近她都早睡早起,吃得非常清淡,她可不要再来一次折腾了,否则她肯定会崩溃掉的。她整理整理,开着那辆酒红色的VIVID小车,漫无目地的逛啊开的。
晓扬邀请她晚上一起去她家吃年夜饭,她表面上是答应了,心里很不舒服。要去哥哥家又不好,上次回绝了人家的好意;回老家,又没人;找新竹的朋友,又提不起劲,更怕打扰人,然后想到张人杰曾说过要带她回家吃年夜饭,心里就一阵哽咽……唉,乱成一团的思绪,怎么办呢?
圆山保球馆。
天阴。
江郁昕有整套球具,只买了两局,她怕自己体力不继。
她是个左撇子,打的架势还不错,球鞋是黑色滚黄边,很出风头的样子。
她打得慢慢的,偶尔啜几口红茶,享受着打球的感觉。
总觉得有人盯着她看,就在左边隔壁第二个球道。
怎么搞的?感觉不自在,球也不太会打了。
手机响了,她月兑下打球必备的腕套,接起电话。
“你现在在外面?呦,天下红雨了,一大早?!你在外面耶,好稀奇……什么?你、你在打保球?不会吧,你能打吗?”晓扬忍不住调侃她。
“还好吧,是满累的,但好久没运动了。你要不要来?我在圆山。”
“你以为我那么闲啊。今天晚上来吗?”
“再说吧……”
“还再说,过年耶,一个人怎么吃年夜饭啊,真是的。好啦,不聊了……”
一局未打完,她就看见张人杰出现在玻璃门口外。
噢,可恶的晓扬。
张人杰也学着她开始戴起墨镜来了,看不见眼神的情况下,那种猜不透的感觉很可怕,因为江郁昕不知道他是来吵架的,还是来破镜重圆的。
他坐下,坐在她香奈儿背包旁的椅子上。一语不发,看她打球。
她看着他的动作,自己是惊讶的,但还能保持镇定,他露出微笑,不过感觉不是挺好的。
“怎么、怎么、怎么都找不到你?”她竟然结巴了。
“去南部出差!”
“是吗?我听说你失踪了,老板也找不到你,那你要是出差,也可以打个电话跟我说一声啊!”
“说了又如何?谁介意呢?”他冷笑道。
糟了,江郁昕有不好的预感。
“我介意啊……”她说这句话时是毫不考虑、发自内心的,甚至说得有点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