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妈说你不来了。”这句话是对乐平说的。余洋目光炯炯地看着低垂着头的她,意外地发现他俩交握的双手竟让自己有一种说不出的恼火。为什么他会觉得愤怒?为什么他想分开他们的手?
“我也不知道会到这儿来!”不敢看他冒着火花的眼睛,更不敢面对站在他身旁的汪琴,乐平涩涩地调开了眼。他是在生气吗?气她不该来,气她不该来打扰他和汪琴之间的快乐,他不用生气呀,她……也没想到会来这里呀。心里泛起一阵酸楚,流遍四肢百骸,连嘴也酸得发苦。
“余洋,是谁呀,怎么这么长时间不进来?”另一个声音的介入打破了两人之间僵硬的气氛,而这个声音在见到乐平时陡然提高了八度,“乐平?你不是不来吗?好好、来得正好,快跟我来。”说完不由分说地一把把乐平拽进屋内,“你不知道,今天这厨房可真是忙死了,我刚才还想着把你叫来帮忙呢,没想到你就来了,怎么?同学的宴会……”乐母拽着乐平唠唠叨叨地渐行渐远,徒留下错愕不已的三个人。
“搞什么?!”余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举步跟了上去。留下汪琴与欧阳杰站在门内门外,遥遥对望。
“我们可以谈谈吗?”汪琴清幽地开了口,那声音听上去竟是无限的幽怨。
“当然。”欧阳杰礼貌地颔首,微笑着提出地点,“就在这儿吧。”
“好。”转身掩上门,汪琴一步跨到了欧阳杰的面前,“我爱的人不是他!”
她的话令欧阳杰莞尔,“我不认为你有向我汇报这些的必要。”
“你是在生我的气吗?”汪琴眼中含着泪水,声音透着哽咽,此时的她任谁看了都会心软,但偏偏就是有异类。
“我没有生你的气。”欧阳杰温柔地吐纳,说出的话却是无比残酷。
“你到底在想什么?欧阳,你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你会去找乐平,你接近她到底是什么目的?没用呀,她爱的人是余洋,那种爱犹如我对你的爱,永远都不会变,如果你只是想让我回来,你根本无需这样做我就会回来呀!你可知……你可知这样让我好难受……”她激动地扑到欧阳杰的身上,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地泛滥。
轻轻地推开她,拉出两人的距离,欧阳杰勾起一抹冷笑,阴霾的气质看起来犹如变了一个人,“汪琴,你错了,我从来没想过,听清楚了——从来没有——要你回到我身边来!我想要得到的人只有一个,尽避她的心现在还不在我身上,但我有自信,我终有一天会得到她。你的决定也没有错,守着一个不爱你的人还不如选择一个爱你的人,认真说来我还应该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不会发现乐平——你知道,她的容貌不太引人注意——但你那天的坚持让我有了机会去认识她、挖掘她,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感受吗?”斜睨汪琴氤氲的双眸,薄唇缓缓地张合,“我——爱——她,听清楚了吗?还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不——”汪琴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无法置信地抱头呜咽,“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会爱上她?我错了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干这种傻事了,你知道的,我当时要你陪我去我只是……我只是要气你……我只是要激起你的嫉妒呀!你告诉我,你只是在生我的气!气我做蠢事、气我不自量力,你告诉我好不好……我爱你、我爱你呀!”说到最后几乎是在恳求了。
“如果你还要给自己留点自尊,就别再在我面前做出这种失态的举动。你不是一直希望我以真面孔对你吗?你不是一直要我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吗?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我就是最真实的我,刚才跟你说的话就是我的真心话。你有一句话说对了,你的做法的确是自不量力,但我现在也不想追究了,我现在只希望你好好地抓住余洋!”冷冷地负手而立,已近年关,他周围的空气却硬是低了几度。
说完便目不斜视地越过汪琴,轻推开虚掩着的房门,重新挂上温和的笑容,丝毫不受跌坐在石阶痛哭的人的影响——乐平怕他,也许是对的……
自己到底在干什么?站在拥挤的厨房里,乐平不止一次地问自己,这一切的一切都太过荒谬,荒谬得像是一场噩梦。她今天本该是随着欧阳杰到他的同学那里去参加派对,远远躲开余洋的……但瞧瞧,她现在在做什么?她站在余家忙碌拥挤的厨房里,穿着和这个厨房格格不入的衣服,一刀一刀地切着菜,而这些菜将被送出去,给外面的宾客品尝——说得确切一点是给今天的主角——余洋和汪琴品尝。
是呀,今天的主角不止余洋,还有汪琴,这个认知在她看到汪琴站在余洋身边的那一刹那就根植在了心里……好痛,心像被撕裂般地痛,手也好痛……
“乐平,你这是干吗?切菜还是切肉?快上楼去把伤口包一包。”还没理解完母亲这句话的意思,乐平已被推出厨房,恍惚地看了看室内的宾客,再低垂下头看向发痛的手指——原来她切到手指了,红殷殷的血不停地流,看上去好恶心!叹了口气,沿着墙根走到楼梯口,悄声上了楼,从余洋的房间中找出医药箱开始清理伤口,才清洗完了伤口,血就冒了出来,再洗,又冒……伤口一定很深吧……但奇特的,看着血不断地向外冒着,她竟有了种解月兑的感觉。
“喂,你搞什么,血上长花啦?!”一声低吼震入她的耳膜,顺带着连她的心也跟着微微一颤。一只大手横过她的胸前,粗鲁地抓过她的手,又轻柔地擦去她满手的血迹。除了他,世上还有谁会这样没风度地吼她,还有谁的动作会这样充满矛盾?“余洋。”嘴唇轻启,她唤出那个在心底回荡已久的名字。
“干吗?”余洋没抬头,继续和手上的绷带奋战,口气相当地不善,“真不知道你最近在跟我闹什么?我做了什么得罪你的事?你总要告诉我吧!一天到晚地生闷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呀,你这样……让我不好受!”
“你为什么会觉得不好受?”心里又燃起一簇微弱的火苗,乐平屏住呼吸,眼也不眨地盯着他的头顶。可能吗?他可曾对自己有过一点点男女之间的爱恋?
余洋的手顿了顿,但最终没有停下来,他一边一圈一圈地仔细缠着绷带一边用理所当然的口吻回答她的问题:“那还用问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是兄弟也是哥们,你这样我当然不好受!”
心里的火花再一次被熄灭,乐平突然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傻的傻瓜,明明知道答案却偏偏要去问。
沉默在两人之间冻结。
缠完最后一圈绷带,轻轻地打上一个结,余洋抬起的眼立刻被另一双雾气弥漫的眼给锁住,有那么一刻,他仿佛被吸了进去,再也无法移开目光。轻叹了口气,余洋坐到乐平的身边,如同往常一样,用彼此的体温温暖对方,“跟他在一起你快乐吗?”饶是心里翻江倒海发酸,余洋依旧不情不愿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很好。”压下满月复的酸楚,乐平用颤抖的声音回答他。
“这样叫好?”手指一勾,余洋从她的眼角抹去一颗晶莹的泪花,“告诉我实话好不好?”
“实话?”乐平从迷蒙的泪眼中看着他模糊的轮廓,他……真的想听实话吗?这层纸糊的门一旦被戳破会是什么后果?垂下头,她把受伤的手挪到胸口,“你想听实话吗?好!我告诉你!你知道戈尔泰的一首诗吗……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不是生离死别……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