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却突然又成了她的客人?
这其间的落差,实在叫她难以自处。
而姬天净则冷声说道:“政儒、子阳,我先回去了。”
“等等!天净,你才刚来啊!”
解政儒连忙劝解,一旁的卓子阳则好整以暇的提醒。
“天净,这付了钱的——”
以他们对他的了解,提到钱,他总该会留下了吧?
怎知,姬天净闻言,只是狠狠的瞪卓子阳一眼,更是怒气冲冲的甩袖而去。
这些家伙,把他当什么了?
见姬天净离去的背影,两人默然良久,解政儒才开口。“子阳,感谢你的火上加油。”
“……哪里。”
两个人垂头丧气的转过身,瞧见美丽的舞伎满睑担忧,声音娇柔的问:“请问……可是奴家做错了什么?”
解政儒看到美人,俊美的脸习惯性绽开诱惑的微笑,哪里会去责怪她?
“不要怕,你什么都没做错,是那家伙自己有问题。”
“来,喝酒、喝酒!别因为这件事扰了兴致。”
姬天净走后,一切如常,音乐再度奏起。
只是当秦静贞站在场中央,努力用自己最美的笑容,最艳的舞姿取悦客人时,眼睛却不由自主的蒙上一层黯沈。
*****
本以为,那个男人不会再出现在小院落,但秦静贞错了。
当秦静贞照旧拨弄著琴弦练习时,男人又出现在花径的那一头,静静瞅著她。
她一惊,手指施力不当,被琴弦反弹的力量弹到,不禁吃痛低喊。
见状,姬天净缓缓朝她走过去,坐在亭子的石阶之上。
“原来……你是伶人。”
这是跟她算帐来著?她也没骗过他,只是……没说出自己的身分罢了。秦静贞
将琴推开,直视著他,眼神露出一抹倔强。
“我的确是唱歌跳舞取乐别人的,那又怎样?”
本以为姬天净要责备她,出乎意料,他只是淡淡的问:“你很缺钱?”
“天底下谁不缺钱?每个人都希望钱越多越好。”秦静贞嘟著嘴回答。
没离开家前,她可不觉得钱多重要,现在可不同了,她努力工作,一方面为了赚钱回家乡,一方面也希望能遇到自己的良人。
“难怪一开始听你弹琴,你便跟我要钱。”
“思……”秦静贞低下头,其实她一开始开口要钱,只是有一点想吓吓这斯文公子的意味在。
突然之间,两张银票放在几上,秦静贞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看银票,又看看姬天净。
“你做什么?”
“我还想再听几支曲子。”
姬天净说的轻描淡写,秦静贞却听的怒火满月复。
他把她当什么?她现在可没营业啊!现在的她是秦静贞,不是“贞儿”!难道她脸上写著,“给我钱我就会弹琴”吗?
见秦静贞脸色不豫,姬天净以为她不满意价钱,於是又多掏了两张。
“这样够吗?”姬天净其实想得很简单,他想帮助她,可又不想施舍於她,让她自尊受损,所以便想以想听琴为藉口,让她在迎客居的生意之外,能另外赚些银两。
只是没想到这种举动在秦静贞的眼里,可完全不是这样。
“你——”
秦静贞气极反笑,脂粉末施的清秀小脸,绽出一抹太过娇媚艳丽的笑容,让姬天净不自觉皱起双层。
这样的笑,在昨晚浓妆艳抹的贞儿身上或许合适,但绝对不适合现在的她。
“多谢公子……”秦静贞轻笑伸出纤纤素手,将银票收入怀里。
既然他要给,那她就收。他想当客人,下想当朋友,那她就如他所愿吧。
“您想听什么曲子?”手指在琴上拨了一遍,秦静贞客气且生疏的问。
这样的语气,让姬天净再度蹙眉。
“你想弹什么都可以。”
秦静贞将心中的怒火压下,螓首微俯,手指熟练的挑动出美丽音色,反正只是要讨好客人而已,这对於她来说,驾轻就熟。
*****
迎客居中,夜夜笙歌。
“贞儿”的名气在杭州城中渐渐响亮,不少文人都知她琴好,人美,舞跳得更是精湛。
每夜,都有男人指定贞儿,要她出场跳舞。
这下姬天净才知道,为何贞儿要买跌打药膏,整晚眺,脚不痛才怪!偏偏她又像要钱不要命似的,每晚都跳得淋漓尽致,深怕客人不满意。
为什么姬天净会知道贞儿每晚都有客人?那是因为,他每晚都在场。
连姬天净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他每晚都会去迎客居指名贞儿,但要她的可不只他一个。
所以,每晚总有三、四个男人,欣赏贞儿跳舞。
那些欣赏的眼神并不算什么,姬天净讨厌的是那些眼神中带著亵渎的男人,他们的眼睛,彷佛可以透过贞儿的衣衫,看见她底下的身段、肌肤。
今晚也是,秦静贞换上一袭水蓝衣裳,瞥见姬天净又坐在客人席上,忍不住猛叹气。
每天表演的东西大同小异,就只有她身上的行头不同,亏这位天净公子还真是看不腻啊!
而且每当她跳舞时,他总是坐在席间,双眼灼热的看著她。
其他人的视线,秦静贞再明白不过。
他们将她当作舞伎,欣赏著她的容颜,欣赏她曼妙身躯,一点也不在乎她这个人,而她也将那些人,当作会掏出钱的客人罢了,可是天净不是。
他凝视她,凝视的是她整个人——从里到外。
这一点,每每让她悸动。
却也让她得花更多心思,让自己专心一致在跳舞上,免得再度被他害到出错。
“贞儿姑娘……”
秦静贞猛然回神,轻笑著回应那呼唤她的人。
本来还想称呼那人的名字,但她却连那人的姓氏都想不起来,秦静贞索性懒得想。“什么事呢,公子?”
反正想不起来的,一律叫公子。
“来,喝点酒嘛,美人儿喝酒,也格外有风韵吧?”
那位“公子”看来已醉了,平日斯文的脸,此时却挺惹人厌恶。
“可是贞儿酒量下好……”
秦静贞脸上笑的很迷人,她习惯先说这句话,好挡些酒,客人可以喝醉,因为他们只需要喝这么一天,她可是要喝长久的,每天都醉,要不了多久就垮了。
而坐在对面的姬天净,怒火已隐隐浮现,手紧抓住杯子,克制自己即将爆发的脾气。
“是吗?那我喂你喝如何?”
男人搂过秦静贞的腰,便要亲吻她红唇,而秦静贞微恼避开。这人没长眼睛还是不识字?挑明了她卖艺不卖身,他是不知道吗?
“『公子』——您喝醉了。”
这句公子,已讲的略带薄怒。
秦静贞看见姬天净已站起身来,眼看又要上演一场“英雄救美”的戏码,连忙用最严厉的眼色制止他。
她若让姬天净干预其他客人的所作所为,於理上就不合,这种事,本该鸨娘来
做才是。
但姬天净不清楚这规矩,这下更恼火了,他要帮她,她还不领情?
他不打算听她的话,就要走过来时,秦静贞已经纤腰一扭,像水蛇般滑出那人的怀抱,反倒投入了姬天净的怀里,在他耳旁轻声细语。
“……带我回你座位旁。”
软玉温香在怀,姬天净心神一荡,随即又觉得自己可笑,贞儿不过拿他当月兑身工具。
而秦静贞还真的就依偎在他身畔,劝他酒,自己也偶尔轻啜几口。
“你这是干什么?”对她的殷勤,姬天净不悦的问。
“多谢公子相救啊。”
秦静贞笑的艳丽,纤细的手又为他夹起一筷菜肴。
“喔?我不觉得我有救你什么,不就靠你自己?”
姬天净的语气带著些许讽刺,秦静贞凝视他,接著低语:“没办法呀……我怎能让客人丢脸?”
以前她刚入迎客居时不懂事,常一言不合便跟客人大吵,是鸨娘苦口婆心劝了她好多天,让她明白——要讨生活的人,是没有资格任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