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喵仍然以摇头代替回答。
“欣欣就和你一样,怕生又不爱说话。不过,从她舍得把从不离身的小熊借给你这件事看来,她似乎特别喜欢你。”少野一边为她重新上药包扎,一边与她闲聊。
他无意勉强她开口,只是想借此让她稍稍放松心情。“很少有女孩子抵抗得了泰迪熊的魅力,对吧?”
她并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将泰迪熊牢牢地抱紧。
少野见状,不由得笑了。“行了,接下来只要保持干净、多换几次药,过几天就能完全痊愈了。”他收拾好医药箱,没多说什么便起身走了出去。
喵喵意外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失落感顿时油然而生,她无法理解为何会如此在意他的一举一动,只好将头埋进泰迪熊的臂弯间,拒绝多想。
“怎么了?”
听见他的声音,喵喵还以为是自己的想象,她飞快地仰起头,果真见到他屈膝蹲在床沿。
不同的是,他的手上又多了个餐盘,上头是一杯牛女乃和一份三明治。
原来他刚刚是为她准备食物去了。喵喵恍然大悟。
“你一定饿了一整天吧?我做了份鲔鱼起司三明治让你垫垫肚子,先吃点东西再睡,免得半夜闹胃痛。”
再一次,喵喵被少野体贴周到的设想深深地打动。
喵喵听话的拿起三明治小口咀嚼,不知道是纯粹因为食物的关系,抑或是那种被人无微不至呵护着的感觉,她只觉得胃袋中慢慢升起一团暖烘烘的气体,逐渐暖和她冰凉的四肢。
少野顺手抽了张面纸为她拭去嘴边的残渣,不忘叮嘱,“慢慢吃,别噎着了。”
他好喜欢看她这种快乐满足的表情,他甚至突发异想,就算现在要他当场再做上一百个三明治,他也绝不会嫌麻烦。
不一会儿,盘中的三明治已被她一扫而空。
“我不吵你了,你好好睡一觉。”他收起餐盘,伸手欲熄灯。
没想到已躺平的喵喵忽然起身,拉住他的手臂,像是想制止他关灯的动作。
少野停下动作,盯着地表情明显紧绷的小脸。“你……怕黑?”
喵喵忙不迭地放开了手,犹豫了好半晌,终于老实的点点头。
“我知道了。”少野拍拍她的头,给了她一抹安抚性的笑容。“放心,我不关灯,你安心的睡。”
于是喵喵安然地合上眼,沉人梦乡。梦中,她依然看得见他的笑容,如此温柔。
***
“听你这么形容,她的遭遇似乎挺值得同情的。”刚听完少野的描述,晚秋已主动将喵喵的来历往雏妓、受虐少女方面做联想。
少野一笑置之。“不要让想象力过度泛滥了,事情真相还没确定就随便下结论,这不像是你的作风。”
“我只是就眼前事实做推判。”她啜了口茶。“你有什么打算?”
“先留她一晚,明天一早,我会通知管区警员,接下来,就看警方怎么处理了。”
想起刚才匆匆一瞥,就已令人难忘的美丽脸庞,晚秋忍不住试探性地问上一句,“难道你……一点都不替她担心?”
“担心什么?该做的我都做了,已经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了。”嘴上虽这么说,少野的心中仍不免有些犹豫。
照理讲,他已经尽到身为一名医生的分内责任,是该交给警方接手处理的时候了,可为什么他会有种放不开手的感觉呢?
喵喵虽瘦弱,却很倔强,似乎有股说不出的奇妙魅力深深地吸引着他。尤其当那双如湖水般的玄黑瞳眸凝望着他时,他便会不由自主地衍生出一种渴望保护她、让她免于受任何人伤害的奇怪念头。
“少野,在想什么?”见他陷人沉思,晚秋好奇地问道。
“喔,没什么。”少野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我妈最近情况怎么样?一切都还好吗?”
被接回樊家大宅后的日子,并不见得比母子相依为命时来得好过。他因为已正式人籍,身份上是名正言顺的樊家人,亲戚们对他的态度虽称不上和蔼可亲,倒也还客客气气。
反观母亲的遭遇就大大不同了。
由于母亲无名无分,个性又一向温婉善良,从不懂得为自己争取什么,加上父亲风流成性的个性不改,没多久又娶了第四任妻子,如此一来,母亲在樊家简直毫无地位可言,不但他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对她十分不友善,第四任的樊太太也排挤她,一干亲戚更是连正眼也没瞧过她一眼。
饱尝冷嘲热讽和不平等待遇的母亲在长期积郁成疾下,逐渐失去了往日的笑颜,精神呈现耗弱状态,情况时好时坏,不但记忆力大有减退,更连带影响了健康状况。
他曾经几度试图接母亲来镇上同住,她却执意留在父亲身边,不肯离去。屡次劝说不成,再也无计可施之下,他也只能雇个专业的私人看护照顾母亲的生活起居,周末假日再多抽点时间回樊家大宅陪陪她。
“芳姨最近的精神还不错,时常问起你,直念着等你放假回家,要炖一锅你最爱喝的香菇鸡汤。”
“这种小事,妈总是记得特别清楚。”少野笑说道。
“少野,你……”晚秋犹豫一下,终于还是鼓起勇气问道:“真的不再考虑樊叔上回的提议?”
“爸又派你这个得力助手来当说客了?”他微微一笑,表情自若。“原来这才是你今天来的真正目的。”
晚秋连忙澄清。“不是的,你别误会了,关于继承权这件事,我一直想找你谈谈,只是没有恰当的机会,今天正好有空,我才会突然提起的。”
“有什么话你说就是了。”
“上回樊叔提出要你回家接掌‘Headline’的事,你连想也没想就当面回绝,这么做是不是大草率了点,也太不给樊叔面子了?”
“既然你当时在场,就应该记得我的回答。我对管理公司既没经验也没概念,与其让一个兴趣缺缺的人接管,倒不如让那些跃跃欲试的人打理,相信成效一定会更好,不是吗?”
他意有所指的反问。
“你是指你那三个哥哥?哼!算了吧,你又不是不了解他们。”她嗤之以鼻,显然对樊家另外三兄弟十分不以为然。“老大太过软弱怕事,凡事都作不了决定,身边还跟了个精明干练的老婆,凡事都得请示过老婆大人才行;老二呢,嗜赌成性,樊叔不知道帮他处理掉多少笔赌债了,他还是一找到机会就往赌场钻,至于老三,有企图、有野心,偏偏就是没才干,做事又太过冲动,总是不考虑后果,捅的楼子比完成的事还多。这些事连我都看得一清二楚,樊叔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你说,他哪放心把‘Headline’交到他们手上?”
“别说了,我不会改变我的决定,你说得再多,都只是浪费时间罢了。”少野淡淡地回道。
他从没想过要当什么继承人,说他胸无大志也好、甘于平凡也罢,对他来说,做个小镇医生,能帮助人们,每天和一群活泼顽皮的孩子们嘻笑玩闹,就是他心目中最理想的生活。
他从不向往开名车、住大厦,或者左拥右抱名模佳丽、成天出人高级俱乐部的生活,那些纸醉金迷的上流社会日子,他见识得够多了,他不想也没有兴趣。
晚秋暗暗地叹口气,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少野的个性表面上看似温和、好说话,实际上他比谁都还固执,一旦他心意已决,任谁也劝不动、说不听。
就像当年他高中一毕业,就收拾行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樊家。就算经济拮据,三餐都只能倚赖泡面过活,或是樊叔施加压力,屡次派芳姨出面劝说,他始终没有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