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的姑娘家殷勤地劝著酒,他来者不拒,蔚凌云在酒坊直待到天色暗下。
“蔚公子,今天怎么都不说话?”婉儿挨近了他。
“是吗?”蔚凌云不太在意她问了什么,又拿起一壶酒豪饮。
他还是担心著那独自一人留在城外的小泵娘。
就算要整她,这样的方法会不会太不近人情了?蔚凌云瞧了瞧昏暗的天色,放下酒壶,准备动身回府。
毕竟她是个小泵娘,留她一人在城外,会不会出什么事呀?蔚凌云带著些许担忧,回府第一件事便是到小欢房门外察看。
“点上烛火了?”
他看见小欢房里已亮起火光,宽下了心,想来她已自己回府了。这丫头倔强,这点小事难不了她,只希望她就此死了改变他的心。
蔚凌云独自走向酒窖,找著了他的剑南烧春,捧了两壶便往房里去。
这酒不宜豪饮,得悠闲地慢慢品尝,他拎起一壶,含笑徐徐入喉。和那些急著攀上他的姑娘比起来,其实小欢那丫头就像这酒,甘醇幽香,只可惜他不想害她,宁可在这儿对月独饮,也不愿和她并肩赏景。
“好酒……”
他又开了一壶,想起那丫头又牵了牵嘴角,双眸微醺,迷迷蒙蒙。“如果身边有个这样的丫头,其实也……”蔚凌云脸色一变。“咳!咳、咳!”陡然他呸出口中美酒。“咳!这什么东西?!”
蔚凌云整张脸涨红,舌根发烫,喉如火烧,扔下酒壶四处忙找水。
“这丫头……”他欲骂出声,但因喉似火烧而作罢,忙著找茶水狂饮。
小欢在另一壶酒里加了重辣,已微醉的蔚凌云不察,一口饮下后,不嗜辣的他呛得眼冒金星,直冒汗珠。
“这丫头竟……这样整主子……咳!”
一脸火烫的蔚凌云体会到这壶好酒的“后劲”原来这么强,今天不过将她独自留在树上,没想到回来后她便一声不响地想法子整他……
蔚凌云才想到这,肚月复便一阵隐隐作痛。
“这茶该不会也……”
他瞪大眼,用力放下了杯子,眉心揪成一团。
没想到小欢把一切都计算好,先让他好好喝了壶酒,接著就是不留情的报复,现在他的肚月复一阵绞痛。
原来小欢没轻易放过这不听劝,还恶意将她支开好往酒家去的恶劣公子,找著路回府后,她便开始想法子好好“回报”蔚凌云。
酒里放了辣油,茶水也加了泻药,不管公子怎么想,她就是要让他知道,她小欢虽是个丫鬟,但可没那么好捉弄。
这一整夜,蔚凌云便这样虚月兑地瘫在床上,哪儿都没力气去。
从没一个丫鬟这般大胆,敢这样“放肆”地恶整他,他躺著思忖两人相处的种种,想著想著,却毫无怒意,反倒泛起一抹笑容。
话说回来,不是自己先辜负她的一番好意吗?练剑不练剑,将她一个人独留在树梢,还跑到酒坊风流去。
“不知当时的她是什么神情?惊讶、错愕还是气急败坏?”
蔚凌云静静想著,此时他的房门被悄悄推开。
是小欢的脚步声,她蹑手蹑脚地步入他房中。
蔚凌云合上了眼假装熟睡,想再瞧瞧这丫头还有什么鬼主意,不料却察觉靠近他的小欢轻轻帮他盖上被褥,然后在一旁站了许久,好似在思考些什么,才怯生生地伸出了小手。
“公子,您要怎样才肯听小欢的话呢?”
她在床边嗫嚅私语,手指轻轻划过他额前,轻拨开了他额上的发丝。
这温软的小手让蔚凌云额前一阵暖和,小欢的关怀顺著指尖,流入了他心间。
这丫头……
他能察觉小欢微微的呼吸声,还有她似在犹疑的小手,虽然躺在床上,合著眼睛,但小欢心口隐约的跳动声,还是传进他耳中。
两人折腾了一天,在这夜半三更,她却没有安然就寝,还悄悄溜进他房里,心中依然挂念著他。
小欢看著熟睡的蔚凌云,不知他吞了那么多不该吃的东西,身体是否安好,虽说他恶习不改,依旧往那些风月场所寻欢去,但在她心中,他仍然是那个当她流落街头时,让她饱餐一顿的善心公子。
“小欢一直相信,公子不是平日所见的那种人。”
她轻轻低语,隐隐含情,伸手又替蔚凌云拉整被褥,瞧他鼻息均匀,胸膛起伏规律,想必是睡熟了,这才宽心离去。
她脑海里映著蔚凌云洒月兑的俊颜,矫健的身手,心想公子气宇非凡,她只求他展露原本的善性,认真度日,哪怕只有一时半刻,她都会替他高兴不已。
小欢轻启房门离去后,蔚凌云睁开了眼。是什么样的丫鬟可以对他这般企盼期望,执著不退缩,她到底用了多少真心,在他这个放荡公子身上?
小欢的身影从门外消失,只是并非往她自个儿的厢房走去,蔚凌云掀起棉被,披上外衣,从后头跟去。
第六章
半夜三更,小欢并未回自己房内歇息去,反而绕了一大圈,往帐房那儿走。
蔚凌云心中带著狐疑,这小丫头往帐房那去做什么?
他放轻脚步跟著,直到帐房烛火亮起,小欢带著倦容翻阅帐本。小嘴中念念有词,拿著笔墨努力抄写,他才明白她在努力学著看蔚家帐本。
这帐房不是一般侍女奴婢可以随意进出的,小欢能这样自由地出入,想必是获得了母亲的同意,蔚凌云瞧她连毛笔都拿不稳,睡眼惺忪,面有倦色,却依然固执地要将帐本翻完,心中顿时感到不忍。
这丫头倔,倔到一心一意要为他蔚家奉献,倔到他无法再漠视她的努力。
他轻叹一口气,无法言说自己现在是何心情,只能转身离开,缓缓回到房里。
翌日,蔚凌云特别交代其他奴婢,不要叫醒小欢。
“公子可是要去酒坊?”他唤来蔚家其他被调离的奴婢为他更衣,便听见侍女说道:“我说这小欢也太不识大体,公子要去哪儿,还需要她多嘴?”
“是不需要多嘴。”蔚凌云低沉道。
侍女见状,又欣喜地说:“就说这小欢太自以为是……”
“不需多嘴的是你。”
没料到公子竟是此意,侍女当下僵住笑容,不知该如何回应。
“没事了,下去吧!”
蔚凌云挥了挥手,示意侍女退下。他则牵来马匹,打算独自出府。
小欢昨夜太过疲惫,就让她多睡会吧!
看来这丫头在府里必定受到许多非议,往日那些巴著他的侍女们,现在一定对她敌意甚深,但却见她每日依然全心全意地伺候自己。
这小丫头何必如此逞强呢?
他敛下了眉,纵身上马。蔚凌云心中有著些许不舍,反覆思考著,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辜负这样的一个小泵娘。
持著马缰,蔚凌云的马儿经过了酒坊却未停驻,他右臂一弯,将马儿带到了蔚家铺子前,巡视察看。
而在府里熟睡的小欢,直到日上三竿才慌忙起身。
“怎么没人喊我起来?”小欢慌慌张张地往公子房里去。“公子对不住,小欢今天睡过了时辰……咦?公子呢?”
房里空无一人,小欢转身却发现另一名侍女拿著公子的衣物正要进房。
“公子怎么不在?”小欢急忙问道。
“一早出去了。”
“去哪儿?”
“公子去哪儿,是我们下人管得著的吗?”
只见侍女将公子的衣物放下,没好脸色地对小欢道:“当婢女就要有婢女的模样,主子开心最重要,不管公子今天是要上酒坊、还是找谁伺候,都轮不到你来多嘴。”
“公子一早没差人叫醒我,就是为了去酒坊?”小欢瞠眼问著,侍女的冷嘲热讽,她决定暂时先搁在一旁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