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新觉罗氏四格格——海棠。"阿斯朗此言一出,筵席上当场一片鸦雀无声。
"你是说……海棠?”皇太极怔住了。
"是的。"阿斯朗朗声回答。众位亲王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阿斯期的意中人,竟是皇太极最为宠爱的皇女——四格格海棠。皇太极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许婚,他深思地道:"严格说起来,你与海棠可是堂兄妹,这……代善哥哥,你认为如何?"
礼亲王代善沉吟了半晌后道:"先汗父努尔哈赤与先皇叔父速尔哈赤并非同一母所生,皇上与五贝勒济尔哈朗也属旁系宗族,说起来,阿斯朗与海棠格格并非是一脉相承的堂兄妹,我想……这桩婚事也并非不可行。"以满洲习俗而言,近亲通婚并无不可,只要不是同父同母、同父异母,或是同母异父即可。
皇太极蹙起浓眉,陷入苦思中。海棠是他最喜爱的女儿,沉静有礼、善解人意;虽然他一方面自私的不愿她那么早出嫁,一方面是他想要给她最好的丈夫。所以拖到至今仍未许人。而阿斯朗——他是年轻一辈中最出色的后起之秀,文韬武略、人品相貌无一不是人中龙凤,相当的家世背景也确实匹配得起他的海棠阿斯朗会是一个出色的女婿,他相信他会善待海棠,会是最称职的额驸的。
沉默良久,皇太极终于缓慢地点了点头。"阿斯朗,我将海棠许给你。"
皇太极十王亭接风宴后数天内正式下了诏书,将皇四女海棠指给了拥有"额尔克楚呼尔巴图"殊衔的阿斯朗将军。斜倚在酸枝木躺椅上的阿斯朗晓得了这件事情之后,英挺卓绝却又有些阴寒冷咧的俊容上仍旧面无表情。在接风宴当日他有意的推波助澜下,命运之轮已然开始运转。
皇太极会应允这桩婚事。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知道皇太极惜才爱才,在年轻的后起之秀中,没有一个满族亲贵的功勋赛得过他,他是年轻一辈中唯一一个手中握有一旗的"额真",这份权势就连皇太极的长子豪格也没有。
皇太极虽贵为"淑勒汗",然而,夹在诸位功勋几可与他相提并论,且同心协力保他坐上汗位的手足之间,不得不防着自己哪一天坐不稳龙椅。因此,目前他所急需的,就是一个不论在政治或军事上,都能施展得开的心月复,而皇太极十分清楚——他会是个最适当的人选。
皇太极深知他有这个本事与开国元老的众亲王们相抗衡,他相信皇太极会打着这样的如意算盘——如果他又成为皇太极的女婿,那么手中握有正黄、镶黄两旗的皇太极,手中仿佛又多了一支镶蓝旗。与他结亲就能获得这么优渥的条件,他就不信皇太极不动心。所以,他笃定皇太极不会拒绝他。要钓大鱼就要下重饵,这是从古至今皆不变的道理,而事情果真如他所料,皇太极终于上勾了。这是一场属于他与皇太极之间的战争,而他所选上的海棠却成为这场战役的牺牲品。
但是,他却不承认自己对海棠有愧。
阿玛济尔哈朗与额娘赫兰真何过之有?他们还不是照样沦为政治下的祭品。世界上没有所谓的公平,只有现实的以牙还牙。如果无辜的阿玛、额娘为皇太极的登基而付出生命,他就要他的女儿连同他的生命给双亲陪葬,如果可以,连同老代善在内的亲王们,也要一并付出代价,那是他们欠他的。
突兀的,一个悠闲而略带揶榆的笑语,远远的从大门外传来。
"啊!难得见你窝在五贝勒府里。"语毕,一抹玉立出生的淡蓝身影也跟着踏进屋里。
阿斯朗眯起厉眸,有丝不悦的看向擅自侵入他领域的不速之客。"你和宣临愈来愈像了,没人教过你别做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吗?”
耙这样不经通报,就张狂的径自擅闯别人府邪的,除了定洁王府的宣临贝勒之外,就只剩下这个多罗贞王府的瑾或贝勒了。“何必那么计较?我是来道喜的,没有恶意。"他优雅的入座,随即击掌唤来五贝勒府的丫环,道:"给我沏杯西湖龙井来。"
"是!"
阿斯朗冷冷地盯着谨或,皮笑肉不笑地嘲讽道:"你的意使唤别人家佣仆的习惯似乎变本加厉了许多。"
就在此时,伶俐的丫环端了茶进来,瑾或端起茶盏清试了一口,这才露出闲适自得的笑意。"客气客气,宣临也是这么说。"对于这些恭维,瑾或向来是含笑接受。
阿斯期的眼光更冷了,颇不客气地开口:"你究竟来这里做什么?”
"刚才不是说了?来道喜的!"
阿斯朗哼了一声。
"何喜之有?"
"怎么没有?万岁爷才下诏将海棠格格指婚给你,这不是喜事是什么?海棠格格不仅是万岁爷最宠爱的女儿,更是最美丽出色的一个,再说嘛"他顿了一下,笑容有些邪气。
"怎样?"阿斯期扬起英挺的剑眉。
"藉由这个美丽的牺牲品,可以顺便帮你撂倒皇太极,一箭双雕、一石二鸟,再也没有什么比家仇得报更令人爽快的事了,不是吗?"敢这么肆无忌禅的掀了阿斯朗底牌的家伙,全天底下只有谨或贝勒一个。阿斯朗微眯起瞳眸,唇边扬起一抹没有笑意的笑容。
"你是来找碴的?"
"岂敢!我又不是不想活了。"瑾或或笑道。论武术,他打不过阿斯朗那个"额尔克楚呼尔巴图鲁",再说,他也不想毁了两人十数年来的交情。
"在我看来,你确实是一副活得不耐烦的样子。"阿斯朗冷笑道。谨或贝勒苦笑道:"嗳,这样说真是伤感情。”听了他一大串言不及义的打屁,阿斯朗可没什么耐心陪他抬杠了。他沉下俊脸,直截了当地问:"谨或,你绝不会没事上我这儿来讨一杯茶水喝,说实话——你到底有什么事?”
"阿斯朗,你还是老样子啊!"他无可奈何地笑着。他总是精明凌厉得让人招架不住,标准阿斯朗式的思考模式。应或放下茶盏,敛去脸上不羁的笑容,道:"我只是不敢相信,你说要报复的事居然是当真的。"
阿斯朗仰首一笑,道:"你以为我埋藏了十五年的仇恨,到最后只是说说就算了!"他不相信以他和谨或的交情,他会不明白他言出必行的作风。
谨或当然了解阿斯朗,只是这般不顾后果就卯起来执行的情形,根本是前所未见,他怎么会猜得到他的心思。"宣临没劝过你吗?"
"不是没劝过,而是我没有听进去。"阿斯朗毫不避讳的照实说。
是的,那天宣临已经说得很清楚——你一旦冲动行事,将这小榜格扯进你的复仇计划之中,事情绝不会那么轻易善了,你最好想清楚。宣临的话仍旧回荡在耳边,他无一刻或忘。可是,那堆积了十五年的仇恨,让他再也管不了许多,他所等待的就是这一天!他不在乎多了海棠这个无辜的牺牲者,在他的眼里,没有什么比报复皇太极更重要。
谨或沉沉地叹息。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阿斯朗失去了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而他明白的知道,这绝对不会是件好事。"阿斯朗,你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谨或一针见血地尖刻批评道。
阿斯朗无所谓地扬扬眉。"你想说的就只有这些吗?"
"我知道,就算我现在说什么,你也不会听的。"谨或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