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泛离开烈儿的那段日子,烈儿有时候疯狂作乐,想要忘却哀伤;有时候则暴躁易怒,他阴鸷的情绪笼罩整个皇宫。允泛与他分隔两地时,烈儿就几近发狂,那么现在呢?哀莫大于心死,只怕他的心,会整个粉碎掉啊!
一旁的丹芙听了,不由得掉下眼泪。
“母后,皇兄……以后该怎么办?”
如果皇嫂真有个什么不测,皇兄会心碎而死的!
太后也红了眼眶。是啊!懊怎么办?
“皇嫂一直是那么坚强,就连家中突遭变故,也能化悲愤为力量的站起来,好不容易她回宫了,现在却又出了这种事……”
打从丹芙知道允泛是女儿身,却为了替亲人申冤而毅然进京赶考,与男人一样在朝为官之后,她就十分欣赏,甚至崇拜允泛;对她而言,允泛不仅是她的皇嫂,还是她的姊姊与好友。
突然,丹芙脑中一闪,随之浮现的想法令她刷白了粉颊。
她抓著太后的袖子,急道:“母后,皇嫂肚子里的小孩,还有二皇兄的病……十分危险啊!”
太后也白了脸。
失去允泛,会有两条人命也不保啊!
“季渊,加派人手,一定要把允泛找到!”
允泛不会死的!她虽然柔弱,但是她有坚强的意志──她不会死的!
“侄儿明白。”
他已经通知掠影了,相信以找人闻名的他一定马上就有消息!
“另外,一定要查出刺客的动机,和是什么人指使?为什么针对允泛而来?”
允泛是烈儿最致命的弱点,也许针对允泛下手,只是为了对付烈儿也不一定。
“是!已经著手调查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也是他迫切想要知道的。
太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烈儿呢?”
“皇上在寝宫里,情绪比较稳定了,但是……他不睡不吃也不说话。”
忽必烈这样子,比起他大吼大闹还要令人担心;他的样子简直就像──就像心死了一般。
没想到烈儿竟然对允泛情深至此,所以失去了挚爱的人儿,他也失去了灵魂。
“可怜的孩子!”太后终于忍不住掩面而泣。
“母后……”丹芙啜泣著低喊。
默默地退出慈宁宫,雷季渊对自己发誓──他一定要找出季允泛,并且要将那始作俑者碎尸万段!
第七章
“大夫,她的情况怎么样了?”说话的是一个满发皆白的七旬老翁。
这个老翁名叫月烈.阔伦,不久前还是二品宰执,半年前向忽必烈提出告老的请求,所以并没有与季允泛有过同僚之谊。他目前居住在大都城外的郊区,与妻子过著逍遥写意的山林生活。
今儿个一早,如往常一样,他与夫人两人到河边散步,却发现一个姑娘家湿淋淋地倒在河岸上,全身多处擦伤,显然是随水漂流上岸的。
大夫仔细把了脉之后回答:“这位少妇刚刚流掉孩子,身子十分虚弱……”
“孩子?!”月烈与妻子互望了一眼,异口同声震惊地喊了出来。
“老爷,夫人都不知道吗?”大夫奇怪的问。
月烈夫人解释道:“我们不是她的亲人,只是看见她昏迷在河岸旁,所以就把她带了回来。”
大夫点点头道:“原来如此。遇上老爷、夫人,也算是这位少夫人的福气。她除了体质上差了点,倒是没有伤及肺腑,不过,她有些发烧,我会开些滋补的药方,只要每日早晚按时服用,等她醒了之后,就没事了;另外,她撞伤了头,也许会有短暂失忆现象,慢慢自然会恢复的。”
“多谢大夫。阿官,随大夫去抓药。”
“是,老爷。”
大夫走后,月烈深思地打量她那身刚换下来的锦织罗裳,对妻子道:“夫人,你瞧这衣服的料子及绣工,是不是出自谷家无箴绣坊?”
无箴绣坊是谷少翼众多产业下的其中一支,专门负责奇渥温家族的服装行头,尤其是最近新研发的“提花绫”、“印金绢”最能表现出皇族的尊贵气势,因此十分受到奇渥温皇室的青睐,时下众多大臣仕女、巨商富贾也纷纷风行模仿。
月烈夫人仔细地看了看,再三抚模,确定的点点头道:“没错,的确是出自无箴绣坊的织工与绣工。”
这么细致的活儿,除了无箴绣坊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绣坊可比拟。
月烈深思道:“出自无箴绣坊的衣裳,造价不只上百两,根本不是寻常人家买得起的,这个少妇果真大有来头。”
“老爷说得挺有道理,但是,这样一个出身不俗,又怀有身孕的少妇,怎么会失足落水而被冲到这儿来?”说到这里,突然,月烈夫人瞪大眼睛道:“莫非她不是失足,而是自杀!说不定她怀了不该怀有的孩子,所以想不开而自杀?”
“有可能,但是,也可能是因为这个孩子而引来杀机。”
比方说,妻妾争宠什么的。
“嗯!老爷,咱们真是聪明。”
谁说老人家脑袋不灵光?这话对他们夫妻俩真是人失礼了。
月烈也呵呵笑了起来。
“好了,咱们别在这儿吵她,她需要休息。”
“咱们去下盘棋,如何?”
月烈夫人替少妇将薄被盖好,却瞧见了少妇白皙的足踝上系了一条银炼。
“咦?这是什么?”
“夫人,别打探人家隐私”
“老爷,你快看,这银炼的铃铛上,刻了一条五爪龙呢!”
五爪龙在天界只有玉帝、龙王可以佩带,在人界,当然只有皇上才能拥有啦!
月烈暗暗吃了一惊。
这少妇身上,怎么会有皇族的标志?莫非──她是奇渥温皇室的人?
“啊!她会不会就是皇上唯一的妹妹──丹芺公主啊?”
可是话说回来,公主可是尚未婚配的闺女,怎么会怀有身孕?
“丹芺公主我见过,不是她。而且她看起来不像是蒙古人,好像是汉人女子。”
“别闹了!汉女是进不了宫闱的。”真没常识!
月烈笑道:“那可难说!我想,我大概知道她是谁了。”
月烈夫人半信半疑。
“真的假的?别骗我啊!”老爷不会是故弄玄虚吧?
月烈白了妻子一眼。
“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起码咱们也结褵五十余载了。”
“好啦!好啦!你快说啊!”
月烈夫人简直好奇死了!
“如果我没猜错,她就是前一阵子女扮男装,进京赶考的奇女子──季允泛。”
※※※
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当允泛醒转过来时,她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地方。
“这是什么地方?”
她的头隐隐作痛,不只是头,手臂上还有多处擦伤,并且四肢酸疼。
为什么她会受那么多伤?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她努力地想要想起昏迷前的事情,可是她的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月烈夫人走了进来,看见允泛醒了之后,微笑道:“姑娘,你醒了?”
允泛怔怔地看著这张陌生的脸孔,纵使有满月复疑问,也不知从何问起。那种不著边际、一无所知的空白,让她恐惧而心慌。
“觉得好点了吗?”月烈夫人从丫鬟手中端来刚熬好的汤药往她口中送,笑咪咪地问。
咽下苦苦的汤药,允泛开口问道:“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呵呵!这儿是大都城郊,我夫家姓月烈,原是朝廷的宰执,因为我和我家老爷性喜自然,告老后,就住到这儿来了。对了,姑娘叫什么芳名?府上住哪儿?”
“我叫──”允泛猛地住了口,怎么也接不下去了。
她叫什么?她居然连自己叫什么名字也记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