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请大夫……”熏尹带着怯意看着房内每一个陌生的面孔,最后惊惶的大眼落在宣临的俊容上,小声地嗫嚅道:“请问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宣临一怔。“你说什么?”
“我想不起来……我不知道你是谁……”
“熏尹格格……”下人当中,有人不可置信地叫了出来。
宣临拋过去一记冷冽眼光,那名奴仆被这道目光所震慑,忙闭紧嘴巴纷纷退出紫京苑。
奴仆们吃惊的低呼加深了熏尹的不安,宣临敏锐地察觉到她的退缩,于是轻轻地握住她的雪白柔荑。
“告诉我,你记得些什么?”
确定他不是在生气,熏尹这才宽了心,小声地回答道:“我记得我的名字,赫尔那拉.熏尹,记得我是北安王府的三格格,要嫁往定浚王府,我也记得你……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你的名字,对不起。”
她有种直觉,他必然是在她心中占有一席之地的人,因为,她只是这么看着他,就能感觉心中蔓延着一种熟悉的痛楚,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
“你刚刚昏过去了,昏倒的时候可能撞伤了头,所以,你遗忘了部分的事情。但是,你会渐渐想起来的,不必心急。”他淡淡的安抚缓和了她的不安,然后又道:“我是爱新觉罗.宣临,荫封贝勒,是定浚王府大阿哥,昨天是我们的大喜之日,你已经嫁入定浚王府,是我爱新觉罗氏的妻子。”
他不在乎对她扯谎,如果对她扯谎可以得到她,那么,他绝不后悔。他也说过──为了得到她,再卑鄙的手段他都使得出来,更遑论只是撒个小小的谎而已。
“妻子?!”熏尹吓了一大跳。
这一切好象作梦一样,她忘了她是怎么与他拜堂、怎么嫁入定浚王府的,可是,这个俊美无匹的男人却是她终生倚靠的良人啊!
瞧出她眼中的疑问,宣临起身从一旁的柜中拿出一件红色霞帔。
“有印象吗?”
触模着霞帔上精致的绣工,描金衍凤的图案,霞帔的质料高贵不俗,一看便知非寻常人家所穿得起的。
熏尹淡淡地露出笑意,道:“我记得,这是我娘的嫁衣。”
宣临温柔地低语:“是的,你就是穿着这身霞帔与我拜堂成亲的。”
“拜堂成亲”四个字让熏尹有些脸红。
“我们既然拜堂了,那有没有……”
熏尹说到后来,话声愈来愈小,连在她面前的宣临都没听到。
“什么?”他在床沿坐下,颀长的身躯移近她。
“我们有没有……”她已羞得满脸通红了。
“有没有?”宣临挑起眉,他只听到这几个字,所以还是不懂她究竟想问什么。
熏尹的粉颊涌起潮红,手足无措得不知道要怎么表达才好,后来还是宣临会意了过来。
“你是指圆房?”他的语气带笑,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想问这个问题。
呜……好想挖个地洞钻进去喔!熏尹双手掩面,尴尬地点点头。
“还没有。不过,这件事不急,等你养好了身体再说。”
“谢谢……”她红着脸说道。
他的体贴让她感动,她相信宣临会是个好丈夫。
熏尹羞赧的神情令他心旌摇荡,垂首嗫嚅的红唇深深地诱惑着他。宣临无法不动心的按她入怀,感受她的体温,感受她的软玉温香。
多少年了?有十年了吧!他盼望这一刻太久太久,久到当梦境成真的时候,他竟然有些不敢相信。
从她第一次带着可人的笑容与他说话,不在乎他那人人畏惧的不祥煞气,用那稚女敕的嗓音对他唱着蒙古族儿歌“宜尔哈姑娘”的时候,她就在他的心版上刻下了永不磨灭的印记。
就算这十年来无法与她见面,就算她已经与宣豫指月复为婚,他依然要俘虏她的心,这辈子,他只认定她是他的妻子!
“宣临……”她怔怔地被他拥入宽阔的胸怀,感受到他如波浪起伏般的激烈狂情,她只能回抱他,给予他所需要的柔情。
他托起她粉女敕无瑕的容颜,轻轻地命令道:“再叫一次。”
他只想从她甜蜜的小嘴中听见他的名字,她唤他名字的语调与神情总让他不由自主地心旌悸动。
像是明白他的用意般,熏尹红着脸,噙着笑意再度唤着:“宣临!”
宣临激动的无法抑止,猛地托住她的后脑,激切地在她柔女敕的粉唇上印下他狂烈的深吻。
等了整整十个年头,他终于等到他的“宜尔哈姑娘”了。
※※※
吩咐丫鬟照看熏尹之后,宣临便退出紫京苑。
苞在宣临身边足足有二十年的北苑总管赫图伦走在宣临身后,不时用眼角偷觑着主子。
怎么办?要说吗?该说吗?
赫图伦长叹一声,犹豫不决。
他知道他只是个下人,虽然主子体谅他年纪大了,所以对他鲜少苛责,他的建议贝勒爷也总是耐心的听,可是……他总是个下人哪!虽然贝勒爷没拿他当下人看,但他可不能不懂规矩啊!
苞在大阿哥身边二十年,他不是不懂熏尹挌袼在贝勒爷的心中有多么重要。贝勒爷从十四岁开始,就一直在等熏尹格格长大;为了今天,贝勒爷整整等了她十年呵!
在北苑服伺贝勒爷的下人们都道贝勒爷无心无情,在北苑里来来去去过许多粉头儿胡同的姑娘,同贝勒爷总是玩过就丢,一点儿也不知道珍惜。
好不容易来了个苗族姑娘绮尔真,原以为贝勒爷真的为她动了情,可没想到熏尹格格一来,贝勒爷就命她离开北苑,大伙儿这才知道贝勒爷游戏花丛的个性一点儿也没变。
但是,只有他这老头儿知道──贝勒爷一直在等,等熏尹格格长大,成为他的新娘!在贝勒爷的心里,从头到尾就只有十年前在月夜里对他唱“宜尔哈姑娘”的北安王府小榜格!
就是知道贝勒爷对她用情极深,所以,当贝勒爷不择手段地将她留在北苑时,他并没有太过惊讶。他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的,也知道贝勒爷绝对不会放弃他的新娘,可是──
这回篓子可真是捅大了!
他抢的女人是北安王府的小榜格,是定浚王爷认定的媳妇儿,是亲手足宣豫贝勒的未过门妻子,是他宣临贝勒的弟媳啊!
可怎知贝勒爷却全都不管!
他只知道,这辈子他不会放开赫尔那拉.熏尹!
他知道贝勒爷桀骜不驯,他尔雅俊美的容貌只是个假象,在他的心中,堆栈了太多阴影,也背负着莫须有的罪名,所以,他不管礼教、不管亲情伦理,就算为了深爱的女人与整个定浚王府作对,他都无所谓!
唉……就是因为他知道贝勒爷用情太深,所以,他就算是想劝阻,也开不了口啊!
宣临走回书房,随意地在紫檀长椅上坐下,闭着眼睛似在沉思。
赫图伦随侍一旁,不敢打扰贝勒爷沉思。只不过,他从未见过贝勒爷有这样深沉的思考,以他的睿智精明,任何事情对他而言向来都是轻而易举的。
“赫叔。”宣临突然开口。
赫图伦吓了一跳,忙应道:“贝勒爷?”
“你有什么事想对我说?”
从小看尽了所有人的脸色,尝尽人世间的冷暖,早已让他练就极为敏锐的观察力;他可以轻易的揣度他人心思,就像神算般准确;或许,宣豫会称他为“淑勒”与“昆都伦”,颇有那么一点道理。
“呃……不,没什么可以向贝勒爷禀报的。”
宣临睁开湛蓝双眼,冲着赫图伦直笑,笑得赫图伦面红耳赤,有着心事被看穿的狼狈。
“赫叔,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对这件事情不会没有意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