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铭将巩芊铃离开的身影,收进眼底。
这些年她身段依然纤细,换下了学生俭朴的服装,穿上套装的她散发著与当年不一样的风韵。
她还上了睫毛膏,双颊扑上了粉色腮红,贝铭看得很清楚,唯一不变的,是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
无论她脸上化了什么妆,那对明眸还是跟当年一样,有著不服输的气势和力争上游的决心,似乎还藏著一丝不想与人分享的秘密。
贝铭将双手拱到背后,慢慢地在办公室踱步。是的,她一定有著异于外表的个性,不想与人分享,只想藏于她武装的外表下。她的眼底依然保有学生时代那分纯真,这么多年来,他真的很想知道,在她盛气凌人的气势下,有著什么样的真实个性?又或者,是不是有什么她不愿提及的往事,压抑在她心底,让这个不能说的秘密,造就了她现在这种“永不妥协”的个性。
贝铭勾起一抹笑容,他从没否定过巩芊铃的能力,不过既然来的第一天她就这么想要“挑衅”他,显然这位昔日同窗对自己也颇有“兴趣”,他淡淡地在心中说道:“如果你要下战帖,我奉陪。”
他有一身的本领,对任何挑战从没害怕过,不论巩芊铃要使些什么招数,贝铭已准备好一一接招。
***
“三、二、一!”导播倒数著,巩芊铃在镜头前准备好专业笑容。
“各位观众晚安,欢迎您收看今日的财经新闻,我是巩芊铃。”她自信流畅地说著,许多白领阶级的观众都准时收看著她播报的晚间财经新闻。
贝家财经频道诉求专业,减少许多社会或八卦新闻,专门报导国内外最新产业以及财经消息,巩芊铃是当中的第一把交椅,不是人人都坐得了财经主播的位置,她播报的话语中蕴藏著她多年的努力和骄傲。
“美国次级房贷的风暴延烧至今年,可能还不能平息,后续引发的信用紧缩,将导致银行一方面负债严重、一方面仍须抑制放款,环环相扣的不良效应,可能造成金融市场的持续动荡……”巩芊铃可以数分钟内不看脚本,清晰又流利地播报每则新闻。今天她胸前别了个纯银的别针,闪亮的光泽就像她亮眼的表现。
她的主播光环傲视全台,别针反映的亮光刺进了一个人的眼中。
远远地,贝铭站在副控室,遥遥望著巩芊铃。
她的确口齿清晰、专业有条理,许多艰涩的财经用词在她口中可以化成自然生动的日常用语,她的确有本事,区隔出不同领域的观众,用她特有的魅力,创下极佳的广告收益。
贝铭拿著电台的最新报表,巩芊铃的新闻时段,是许多顶级房车、珠宝首饰或豪宅房屋厂商指定购买的广告时段。她的观众群和这些厂商诉求的高消费能力族群相同,贝家电视台因她赚进大把钞票,但……为何她会有那些传言?
贝铭看著衣著光鲜的巩芊铃,电视台给她的待遇称得上优渥,但为何他才到公司,种种关于巩芊铃寒酸小气又难搞的传言便传进他耳里?
对于这位昔日同窗、今日的人气主播,贝铭的好奇,又多了一分。
第三章
“什么?他要当特别来宾?”巩芊铃在棚内高声说道:“等等就要现场播出,这种临时的决定不用先经过我同意吗?把我当什么?空气吗?”
连续数个问句,问得节目助理连连颤抖,她怒火不小,继续开骂。“告诉那个空降部队,我不吃这一套!”
碑芊铃的话就像一枝飞箭,穿过小助理已经支撑不住的身体,且射进棚内多位工作人员的心中。
她口中的空降部队,正是那个靠著“贝家光环”得到财务主管位置的贝家公子哥,她对他的不满表露无遗,等等就要现场播出的“拥抱最钱线”,是新闻时段之后为她量身订做的专业节目,今日的特别来宾都是节目中的熟面孔,和巩芊铃有相当的默契,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空降大少就是硬要插进来搅局?
她的不满射向众人,棚内一片安静,刚到的贝铭远远接下她锐利的目光。
“巩主播,这个决定虽然临时,但是绝无恶意。”他沉静的话语像一阵暖风吹进棚内,化解冰冷尴尬的场面。“今日友台在同时段要推出与我们性质相似的新节目,我想我们必须有不一样的应对策略。”
经过几天的观察,贝铭已经归纳出巩芊铃节目的各样特性,他调阅了以往数集的节目带子,知道巩芊铃的节目还缺了什么。
不过大发雷霆的巩芊铃显然不这么想。
“我和这些来宾搭档已经不是一两天了,这等默契岂是其他新节目所能比得上的?”她知道她的节目收视率一向极高,故有恃无恐。
“默契,有时也是一种阻力。”贝铭脸上没有一丝异样表情,仿佛有备而来。
碑芊铃哪能忍受他的质疑和干涉,不禁和他辩了起来。
“你这个局外人懂什么?”她大骂。
“局外人,就是最好的观众。”他静答。
“要当观众就给我到一旁安静的看著!”
“观众手上,有操控你我未来的遥控器。”贝铭说得优雅自然,仿佛这些对白他早已预料到。“你不可轻敌,节目再好、收视再高,都还是会有缺点。”
在巩芊铃的字典里,向来只有“完美”,查不到“缺点”二字;向来只有“必胜”,容不下“质疑”二字。
这个嚣张狂妄的贝大少,凭什么质疑她的节目有缺点?
碑芊铃怒火中烧,贝铭却不受影响地缓声开口。“巩主播,节目就要开始了,你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动怒,不妨静下心来听我说。”他拿起她的节目脚本。“你的节目专业流畅,这不容置疑,但长期合作的伙伴由于默契相当,许多不同意见的声音便不容易在节目中出现,财经节目就像政论节目,不宜有太明显的立场或答案,如果在你的节目中加入一个不一样的角色,相信效果会很不同。”
“你到底说完了没?这些提议不需要经过大家开会讨论吗?不需要在节目开播前先拟脚本吗?你非要在这个时候插花,到底是何居心?”巩芊铃火大极了,他到底凭什么这样恣意妄为。
她怒火狂飙,与贝铭的一派从容成强烈对比。贝铭继续缓缓说道:“财经节目的收视群很固定,白领阶级的人数就这么多,你的节目成功区隔出观众群是以往的战果。但现在有人要来瓜分市场,我们需要的是从长计议还是马上应变?”贝铭说到这里,语气稍转。“两军就要交战了,我收到消息,对方这次的节目筹备已久,甚至挖走许多我们离职的员工,他们有备而来,我们要有不一样的对战戏码。”
看来贝铭这几天可没闲著,虽是初来乍到,但他细微的观察能力和收集情报的功力,令许多人边听边点头。
碑芊铃却气到头顶冒烟。“戏码是你随便说加就加的吗?要我怎么主持?”
贝铭不慌不忙,一语堵回。“我相信巩主播你的临场宝力。”
“你!”
“你的名气是否虚传,等等就可亲自证明。”他加上了激将法。
“贝铭!”她气得连名带姓喊他。
贝铭指了指手表。“时间到了。”
节目时间已经到了,巩芊铃的怒火也到了临界点,无奈所有人都已经就定位,她被导播又请又催地坐上主持台。
她气呼呼地瞅著来宾席的贝铭,这混帐东西一定是动用特权,让制作人、导播不敢拒绝。这空降部队降到财务主管的位置就算了,现在连她的节目也要插手,要不要哪天连主播的位置都给他坐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