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睡梦中方永珩也能感觉到,心爱的男人就在身旁,温暖有力的臂膀正搂着她,教人在幸福中醒来。
不!
“妈呀──”她一睁眼就慌得像见到鬼似的!
她反射性地将唯一能遮蔽的被子覆在奥菲勒身上,惊喘连连地望着站在床边,手里拿着一串钥匙,俯身看她的女人。
“呿!我当然是妳妈,妳鬼叫什么?”那女人白了她一眼,又再叨念道:“如果我不是妳妈,又是妳的什么人?一大早就鬼叫鬼叫的,方永珩,妳发什么神经?”
此人正是方永珩的妈妈,和退休的方爸爸住在云林老家,有时她会上台北探望女儿。
唉!问题就在这里,从小到大都这样,方妈妈每次都喜欢神出鬼没,一点都不尊重她的隐私权,又喜欢碎碎念,只要和母亲相处一天,她就要吃十颗“普拿疼”,相处三天要狂吞“百忧解”。
“妈,妳要来怎么都不先通知一声?”她用手按住窝在被子里的奥菲勒,暗示他不要出来。
方妈妈根本没有察觉女儿的神色有丝异样,径自说道:“我自己有钥匙,进出很方便啊,我跟妳说,我给妳带了十包古坑咖啡豆、一盒鹅肉、两大瓶麻油、两瓶酱油、一袋花生、两斤茶叶、还有浊水米,对了,柳丁也很甜……”
方妈妈边说边转身出去了。
“哇!妳妈好厉害,一个人可以带这么多东西过来。”奥菲勒从被窝里钻出来,方永珩急忙捞起一旁的睡袍扔给他。
“不要让我妈见到你。”她的头已经隐隐作痛了。
“为什么?”他揉揉脖子问道。
“因为你一大早没穿衣服又躺在我床上,她会哇哇大叫的,如果再给我爸知道,我就得搬回老家了。”她才不要哩!
“永珩,妳快起床,帮我把东西搬进来。”不知何时,方妈妈手里已经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站在房门口叫道。
糟了,想躲都来不及,方永珩见奥菲勒还傻傻的坐在床上,低声道:“快穿上!”
“永珩啊,妳拎着睡袍甩来甩去干么?我说话妳有没有在听?”方妈妈纳闷地看着她。
“我……那个……”这下糗大了,她气急败坏地又把睡袍扔到奥菲勒身上,催促道:“还不快穿上?她是我妈,你有点礼貌啦!”
“咦!妳又在说什么?我确实是妳妈,妳不用一直说呀说的。”方妈妈不耐烦地觑着床上的女儿。
惨了,真是尴尬,她要怎么解释床上多了一个男人,老妈一定会大惊小敝的。
等等!她没有鬼叫?!方永珩疑惑地看着老妈。
方妈妈也望着她,一脸困惑的问:“妳拎着睡袍甩来甩去,又对着空气说话,妳秀逗啦?”
方永珩张口结舌,望着方妈妈又望着奥菲勒,一脸的难以置信,难道……
奥菲勒终于开口了,“她看不见我。”
“她看不见你?!”她一怔,终于明白为何老妈自始至终都镇定如山,原来她根本就看不见奥菲勒。
“你为什么不早说,害我紧张个半死。”她用手肘拐了他一下。
他笑问:“妳要我现身吗?”
“不要!”要是他突然白光一闪出现在老妈面前,老妈准以为是撞鬼了,到时她又该如何解释?说奥菲勒是天使?老妈一定会认为她中了邪,才会招来鬼怪。
他故意为难她,“为什么不让我见妳妈,我见不得人啊?我很想让她知道我的存在,怎么说她也是我的丈母娘啊!”
“奥菲勒,你居然敢这样跟我说话,我看你皮痒了是吧?”
“为什么不敢?妳又不是我妈!”奥菲勒耸耸肩,径自下床进了浴室。
方妈妈研究着方永珩的表情,拉着她的手问:“天啊,妳又在碎碎念些什么?是不是头壳坏去了,还是中邪了?”
她虚弱地笑了笑,“没有啊……”
方妈妈疼惜女儿,直叹道:“唉!真可怜,一个人独居,吃不好、住不好,还营养不良,妳迟早会得神经病!那个周志新咧,他都没有照顾妳啊?是不是太忙了?”
周志新一向把方永珩的父母应付得服服帖帖,两老觉得他彬彬有礼,又在银行当科长,也算是年轻有为,要是稳稳的做,到了五十岁就可以当分行经理,女儿也算是生活安定,所以对周志新印象很好。
“妈,营养不良跟神经病没有关连,妳别乱扯,至于那个周志新,就别再提了。”她也下床进了浴室,却没看见奥菲勒。
“你们吵架了?”方妈妈扯着嗓门追问。
“我们『切』了!”
“什么『切』不『切』,吵架而已,妳脾气别太冲。”方妈妈劝道。
“妈,我们真的真的真的『切』了,已经半年没有联络了。”
“虾米?!”方妈妈大吼,“他竟敢甩了我女儿,妳怎么都不说?”
“是我甩掉他!”方永珩拿着牙刷站在浴室门口,嘴里满是牙膏泡沫。
“嗄?!”方妈妈一脸错愕。
不对啊,女儿和周志新交往五年,都是死心塌地的爱着他,怎么会甩掉他?所以绝对是周志新甩了她的女儿没错。
她卷起袖子,一副要去干架的样子,直嚷道:“乖女儿,妳是不是怕妈去揍他,所以才不敢承认被他甩了?”
其实,是有这么一点点啦!
她还不了解自己的老妈吗?她行动力惊人,杀伤力也很吓人吶!一发飙就搞到全世界都知道,到时她还要不要做人?
不过,方永珩仔细的想了又想,即使周志新不劈腿,她迟早也会看清他的为人,然后甩掉这个大烂人,所以干脆说是自己甩人。
“妳别怕,有妈在一定替妳讨回公道,告诉妈,他现在躲在哪里?”愤怒的咆哮声传进浴室里。
“不用。”方永珩立刻拒绝,匆匆刷牙洗脸,太阳穴开始泛疼。
“妳怕什么?这种男人就是欠扁,妳这样一声不吭岂不是便宜了他?”方妈妈还是觉得女儿是受害者,只有傻傻被人欺负的份。
“妈──”真是有理说不清,她咬牙切齿地强调说:“我们不要再提这个人了,永远也别再提好不好?”
“哎呀,女儿啊!妳该不会还爱着他吧?”连提都不想再提,可见她一定伤得很重,方妈妈卯起来这么想。
“没有!”
“可是,我看妳一脸痛苦的样子。”
“我痛苦?!”还不是因为老妈妳一直在胡说八道所以她才会痛苦,她只好转移注意力,“我们下去吃早餐。”
方永珩下楼去,方妈妈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一张嘴仍喋喋不休的说:“我说呀,妳别太死心眼,孔子不是说过,天涯什么……哪里没有那个什么草?”
“那不是孔子说的。”她啼笑皆非。
“不是孔子说的喔,什么时候换人说的?”
从来就没换人好不好?不过方永珩懒得辩,否则这场争论会没有休止符,“是苏东坡说的,他说的是『天涯何处无芳草』。”
“谁是苏东坡?”
“苏东坡是……呃,发明『东坡肉』的那个人。”她开始觉得好笑,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扯到那里去。
方妈妈一脸赞叹,“那不就是很会烧菜的大厨师吗?原来他说话也很有学问耶,厉害!”
“……”
“呿,管他谁说的,反正是古人说的就不会错,所以喽,妳要学学这位老兄,他说话这么有学问,一定是有他的道理,知道吗?”方妈妈又劝道。
“知道!”不想吞“百忧解”的话,她当然要这么回答了。
“那妳快说,不然妈要生气了!”方妈妈挡在面前,阴森森地瞪着女儿,胸脯剧烈起伏,火气已越攀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