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煌,你还我的女儿!”拉拽中,锦绣听到那女人喊出了这样一句话,她马上抬头看阿福。而此时的阿福,却全然不动声色,看着面前的几个人。
那位被唤作夫人的女人又被几个仆人抓住,拖走了。一直和锦绣说话的那人,又连说了几句“抱歉”,也跟着走了。
看着他们走远,阿福拉了拉锦绣的袖子,对她说:“走,我们跟去看看。”
青瓦高阁,朱漆大门。
门前高高挂着一对马灯,照着门上的大字——张府。
不时有凉风吹来,将马灯吹得有些许摇晃。但通亮的马灯,却将下面照得越发清楚。
此时,拉着夫人的几个仆人,正被另一群人挡在门外。
“张安,我说过的,不要让我再看到她。”说话的是一个女人,声音里有着压制不住的怒气。
锦绣觉得那声音有些耳熟,在灯下,她看见了一张脸。
那是一张美人的脸。
那张脸,锦绣见过。
锦绣也记得那美人的名字——细细。
“看来,这次她不会用剑刺我。”阿福小声嘟囔道。
锦绣用手指捅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说话。
那个和夫人在一起、曾经提着灯笼和锦绣说话的人,走到细细面前,施礼道:“二夫人,请您原谅,我们这就送夫人进去。”
“啪!”一声很清脆的耳光。
“张安,不用你提醒。在这家里,我就算是二夫人,你也要听我的。这一巴掌,是让你记住自己的身份!”细细高声说道。张安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捂着脸,低头道:“是,我们这就送夫人进去。”说着,便向身后人示意,叫他们把夫人送进去。“慢着!”细细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前,那声音就如当日一品楼前的刁蛮。
“您还有什么吩咐?”张安恭敬地问。
细细用手指着夫人道:“同样的话,这是最后一遍——不要让我再、见、到、她。”
“二夫人请放心,我们会尽全力照顾好夫人的,但也希望不要有人再无端去骚扰夫人。”张安不卑不亢地回答。
“你!”细细气得抬起了手。
“二夫人,您惩罚下人是应该的,可张安的话,请您三思。”张安站着没有动。
“你是说我找人去骚扰她?!”细细抬高了声调。
张安摇头,“张安不敢,但是张安不明白,为何夫人会无端跑到苏堤上。”
“你……”细细突然放缓了语气,“不错,是我叫萃儿去看她的,至于她怎么会跑出去了,应该去问萃儿。”
张安又摇头,“张安不敢问,也不该问。”
细细哼了一声。
张安向细细施了礼,道:“我们这就送夫人进去。”他对身后下人道,“送夫人进去。”
细细瞥了张安一眼,拂袖要走。
“二夫人留步。”张安见人走得差不多了,便叫住细细。
“什么事?”细细挑眉道。
张安顿了顿,对细细说:“二夫人,老爷和夫人毕竟是几十年的夫妻,一向要我们尊重夫人,就是在夫人病重的时候也要我们事事顺从,好好照顾夫人。但是、但是……”他欲言又止。
“怎么样?”细细的语气里,有着明显压抑的怒气。
“今晚,夫人在苏堤上举止失态,自然会引来议论。凭张家与一品华堂的关系,恐怕这种传闻不日便会街知巷闻。”张安试探地说。
“那又怎样?”细细问。
“等过几日,老爷回来,知道夫人离府,问起来,我们要如何交代?”张安轻描淡写地问道。
细细笑了,声音听起来似乎很轻松。
锦绣觉得,这好像是细细姑娘第一次笑。
细细对张安道:“这点你就不用操心了,老爷回来,来我自会向他交代。”说着便向门口的轿子走了过去,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我虽只跟随了老爷几年,但这份情面他还是会给的。”
细细走进轿子,掀开轿帘。对张安说:“我要去一品华堂,你还有什么事吗?”
张安施礼道:“不敢、不敢,张安送二夫人。”
“哼!”轻哼一声,细细坐上轿子扬长而去。
“哎!”张安轻叹一声,走进院子,回手关上了那扇朱漆大门。
“你听见了吗?”锦绣转头问阿福。
阿福耸了耸肩,对锦绣说:“听见什么?该听见的,不该听见的,我都听见了。对了,你问哪一句呢?”
“你!”锦绣瞪着阿福,“你听没听见,刚才细细说自己已经跟随张煌几年了。”
“听见了。”阿福故作不知地说。
“真不知道?”锦绣假惺惺地问,嘴角含着笑意。
阿福挑着眉毛,顽皮地摇着脑袋,“不知道呀,聪明的江家二小姐。”
锦绣点头笑着说:“真不知道呀,那我告诉你。”她拉着阿福走到街上,边走边说,“细细和风不同本来就和张煌认识,可他们为什么装成不认识呢?”
“为什么呢?”阿福装腔作势地回应。
锦绣被阿福逗得哈哈大笑,对他说:“好了,别闹了,我觉得这个张煌大有问题。”
阿福也点头,认真地说:“我觉得最可疑的是张煌现在不在江南,他能去哪呢?”
“会不会是去找风不同呢?”
阿福摇头,“不知道……”他被一阵乌鸦的叫声打断了,抬头看着天。
一只乌鸦,盘旋不去。
“看来,你又碰到熟人了。”阿福对锦绣说。
锦绣冲阿福噘了噘嘴,亮出手上的银环,那只乌鸦扑朔着翅膀,落到上面。
一张纸条。
一张很白的纸条。
一张白得很奇怪的纸条。
锦绣此时手中就恰恰拿着这张纸条。
“什么也没写。”她将纸条交给了阿福。
阿福看着纸条,自言自语道:“难道出了什么事情,是陶青不便说的呢?”
“家里出事了?”锦绣急忙问阿福。
阿福试图安抚锦绣,对她说:“你先别急,陶青做事向来谨慎,这张纸条一定有玄机,说不定他是查出了什么。”
“那我们还是回去看看吧,张煌会不会是去了圣地山庄,找那个他的熟人?”
阿福闻言看向锦绣,“哎呀,我怎么没想到呢,这个可能性最大。你爹死了,你也离庄了,是狐狸尾巴露出来的时候了。”“那我们回去?”锦绣问。
阿福拦住锦绣,“不忙,先给陶青回信,让他放心。”
“那我们找个客栈,要来纸笔,把我们的怀疑告诉陶青哥哥。”锦绣拉着阿福要走。
阿福不慌不忙地说:“不用写字,我们直接把这纸条送回去就行了。”说着,他将纸条又绑到乌鸦的腿上,放走了乌鸦。锦绣歪着脑袋,看着飞走的乌鸦,将信将疑地问:“这样哥哥能明白吗?”
阿福笑着说:“放心,陶青会明白的,如果写一些奇奇怪怪的字,他也许还不明白呢。”
锦绣冲阿福撇撇嘴,不服气地嘟囔道:“哼,你和陶青哥哥一样,没事尽弄些稀奇古怪的玄机。”
阿福笑着叹了口气,摇着头,向前面走着。
锦绣不依不饶地跟在后面,小声说:“这就叫‘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哎哟!”她一头撞在了阿福身上,“你还不服气呀,干吗突然停下来,吓死人了!你……”见阿福脸上的表情,她惊得不敢往下说了。
那是一股杀气。
是锦绣从没有在阿福脸上看到过的表情。
“出了什么事?”锦绣问。
阿福冷笑道:“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回去。”
树林摇曳,黑影摇晃。
锦绣感觉手脚有些发冷,不自觉地,她向阿福贴近了一些。
阿福本来是一脸杀气,但在发觉锦绣偎近他的时候,突然笑了。
锦绣推了阿福一下,小声说:“都什么时候了,还笑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