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修文摘下眼镜,揉揉鼻梁根处,舒缓发酸的眼窝。大致看下来,同学们都能很客观地分析他的心理,可见这班的学生程度还不错。
啜饮了口香醇的咖啡,戴回眼镜,他继续第二阶段的批改作业——
“就我看来,阙教授根本就有人格分裂症,而且还有极度严重的记仇心理,在他的潜意识里,更蕴藏着可怕的暴力倾向。
首先针对人格分裂一点稍加说明。他看起来就是个严肃又古板的书呆子,还自以为幽默地讲笑话——人格绝对有问题!
第二点,我不小心撞到他一下,可是跌痛的人是我耶,而且不过是有那么一点点出言不逊,他就说要好好‘管教’我——真是爱记仇!
最后,我只是客观地发表个人意见,说他讲的笑话不好笑,他就借题发挥,说我吃口香糖是因为口腔期没获得满足,又说我肛门期也没获得满足,害我成为全班同学的笑柄,还憋尿憋了一整节课——他借机报复,潜意识里一定有暴力倾向!”
这张A4纸上的字迹凌乱,看得出来下笔的人心情不佳。
不需要看纸张下方的署名,阙修文已经可以猜到……不,是确定,写这篇心理分析的人是谁了。那是他想研究、深入了解的问题学生——洪于璇。
他再一次认为她相当独特!
明明他要她写的是对他的心理分析,可是这篇文章看起来倒像是抒发个人情绪的抱怨文章。
站在任课教授的观点来看,他认为这篇文章完全是愤怒之下的主观批判,虽然用了许多心理学上的专有名词,却与他所谓的客观心理分析完全模不着边。然而,除去教授这个身份,不能否认的是,这篇文章让他觉得相当有趣。
才短短一天,他在她的心中已成为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了吧!阙修文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痕。
咚咚——砰——铿锵——
正当他想再继续批改作业之际,隔壁却传来吵杂的敲打声,本想那声音应该一会儿就停了,谁知不仅没有停止,紧接着还传来震耳欲聋的音乐声。
“搞什么?”阙修文微皱眉心,不悦地喃喃低语。
这一刻,他对隔壁素未谋面的女学生有了不良的印象。
想来这噪音一时半刻是不会停止的吧!阙修文起身离开书桌,往门边走去。
他决定拜访隔壁的邻居,顺便跟她好好地沟通一下,告诉她何谓“公德心”。
可恶,即使疯狂血拼,买了一堆东西,她的心情依然没有好转!
洪于璇进了家门,随意丢开手中各式各样的购物袋,率性地踢掉脚上的鞋子,然后烦躁地将自己抛进柔软的床铺。
“啊——都是‘阙猪头’害的!”洪于璇仰望天花板,忽然大声尖叫,嘴里咒骂着阙修文。
早上就遇到两个新闻系的白痴,然后在系办门前撞到他,害她跌痛;接着他又让她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前难堪,更呕的是,何盈臻那个疯婆子竟还因为他跑来找她理论!都是他害的!洪于璇将今天一切的不顺,全都归罪给阙修文。
变街无法弭平她的怨气,没关系,她还有别的方法。
倏地,她从床上坐起来,扯下头上的画家帽,乱揉成一团丢向墙边,然后发了狂似的在床上蹦蹦跳跳,甚至拿起枕头胡乱敲打墙壁。
这还不过瘾,她跑到厨房里,拿出一只茶壶与炒菜铲互相撞击,发出铿铿锵锵的清脆响声。
“耶——”她大叫,心情稍微舒坦了一点。
兴致一来,她打开音响,把音量调到最大,即便自己五音不全,她也开心地跟着哼唱,尽情地舞动身体。
叮咚——电铃响了,然而,洪于璇没听见,依然故我地唱歌舞动。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连续的电铃声在音乐旋律中显得突兀,很难不让人发现,洪于璇只好停止动作。
会是谁呢?管他的,先开门再说吧。尽避心中纳闷,她还是趋前开门。
“呃……怎么会是你!”开了门,定睛一瞧,差点没把她给吓呆了。“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你向谁打听的?还有你想做什么?哼,无耻!”洪于璇眸中充满防备,口中却胡乱骂了一通。
乍见到她的那一瞬间,阙修文也吓了一大跳,隔壁的女学生竟然是她?!“我没有打听学生住处的癖好,只是恰巧住在你隔壁。”他指了指身后那扇半敞的门。
“骗人,哪有那么巧的事情,我才不信!”话虽如此,瞧他一身轻便且家居的穿着,她真的不能不信啊!
前几天房东太太跟她说的新住客,难道就那么刚好是她最不想再看到的人?如此一来,她刚才尽情的发泄不就一点用处也没了?
呜——她的心情又开始糟了起来!
“你最好接受我们是‘邻居’这个事实。”阙修文简单地陈述,然而,洪于璇身后敞开的门内不断传来高分贝的音乐,令他不悦地皱眉。
倘若一直站在门口与她争辩为何他会住在这里,那只会让吵杂的音乐传遍整栋公寓。因此,他二话不说,直接越过她,大剌剌地走进她家,找寻噪音的来源。
“喂、喂——你凭什么闯进我家!”洪于璇怔愣了下,迅即跟在阙修文身后吼叫,对于他唐突的举动,既错愕又气恼。
套房的格局大同小异,没一会儿阙修文便发现置放在客厅墙边的音响组合,顺手就把开关关上,室内顿时回归平静。
“你这个人怎么那么没礼貌!随随便便进我家,还乱动我的音响!”她怒斥。
“你不觉得现在安静多了?”阙修文指了指音响,淡淡的说。
“那又怎么样?我爱把音响开到最大声,那、那是我的自由!”
“你爱听音乐,并不代表所有的人跟你一样爱听音乐。”他很庆幸自己的修养很好,听到她那样不知反省的回答,竟然没有立刻把她抓起来打,而是心平气和地讲起道理来。
“你不喜欢听,不会揉两坨卫生纸塞到耳朵里,我又没逼你跟我一起听音乐,而且,你怎么可以随便闯进我家?”明知道是自己不对,洪于璇依然不肯认错,总而言之,她就是不想向他低头。
“洪同学,你似乎不知道什么叫‘公德心’?”阙修文微眯黑眸,紧瞅着她。
“现在又不是在学校,你才不是我的老师,我爱怎么样你管不着!”洪于璇高傲地扬眉,冷哼了声。
其实她也不是故意要跟阙修文唱反调,只是不知怎地,这些冲动的言词总会莫名其妙地月兑口而出。
奇怪,她对别人明明不会这样的,为何遇上阙修文后,她的脾气便走样了?
闻言,阙修文眉心的皱痕更深,好脾气因她挑衅的话语逐渐消失。他慢慢逼近她,说道:“老师就是老师,没有校内和校外的区分。”语气冷沉,极具威严。
“你想干什么,离我远一点啦。”他高瘦的体格带给她沉重的压迫,她讨厌这种感觉。“快滚开啦,可恶,我一定要去跟房东太太说,叫她不要把房子租给你这个王八蛋!”
洪于璇不肯服输,挺起胸膛,回应他身躯的压迫威胁,并且依然不怕死地逞口舌之快。
“你这个缺少管教的野丫头,看来我真的有必要好好地教导你一下!”他喃喃低语。
下一秒,他骤然将她压向墙边,背对着他,牢牢地钳制住她的手。接着竟打起她的,重重地,一下接着一下,毫不客气地将手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