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殷瑛拿着钥匙,独自往厨房去。
夜色寂寥,她拿出那坛酒,小口小口地啜着。
唉!也不知道当初说要来这是对还是不对,本想看看军里有什么不一样的,没想到规矩这么多,还真有点无趣。
殷瑛一边喝酒,一边在心里叹息。她本对未知的生活好奇不已,尤其以往只能听别人说李家威震八方的战绩,却都没机会亲身体验。现在来了,才知道李家军纪律严明、什么都不能做,而她也总只能远远望着威哥哥,看着他发号施令,却没法多对自己说句话。
“唉!月色这么美,怎么就我一个人这么无聊?”殷瑛叹了口气,不知不觉又多喝了一口。
整个大半夜,殷瑛一个人躲在厨房,渐渐忘了自己本是要偷喝一点酒解解闷,现在她的脸颊、颈部全都红通通的,一壶酒早已见底。
“嗝!”她忍不住打了一个乃嗝,摇摇晃晃地站起。“唉呀!天都要亮了?头真晕……”她已经不胜酒力,步履蹒跚。
一不小心她摔碎了酒瓶,宁静中发出不小的声响。不过醉了的殷瑛没有发觉,自己已经引起夜巡士兵的注意。
“去看看!那里有声音!”
一队士兵往厨房的方向快速走来,殷瑛推开门,才发现厨房外竟是一片火光。
“你们……”她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站在这儿,神情严肃地拿着火把。
“你半夜在这做什么?”领头的士兵大喝,竟有人不守军规在军营内随意走动,他仔细瞧了瞧殷瑛,问道:“你可是喝了酒?”
殷瑛根本没法辩驳,她身上尽是酒气,满脸醉意。
不过她的酒意现在可退了大半,一双双眼睛瞪着她,每个人表情难看,她倒退了几步,支吾地说不出话。
此时士兵中有一人低声对领班士兵说道:“她可是李将军安排在厨房帮忙的那个殷姑娘?”
领班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殷瑛发现自己被认出来了,稍稍宽心,至少自己是李威身边的人,应该不会有事吧!
没料到,那人根本不买账。“不管她是谁、是什么身分,在军中饮酒严重触犯军规,带走!”
李家军军纪严谨,不管是何人,一律都得守军法。
殷瑛还来不及反应,马上被两个士兵架起。
“你们要做什么?”她可慌了,酒也醒了,不过为时已晚。
“带回去按军规处置!”一班人毫不留情,就将殷瑛带走。
不久,大帐内亮起火光,李威铁青着一张脸。
他背对众人,低声问着夜巡士兵:“发现她在厨房里喝酒?!”
“启禀将军,是的。地上并有摔碎的酒瓶,殷姑娘身上也带着浓厚酒气。”
李威声音严厉,回过头对着殷瑛问道:“此事当真?”
殷瑛从来没有听过她的威哥哥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她吓得面色发白,因为光听声音,几乎就可以想见他的面容会有多恐怖。
“我……”
“说!”
“我……”殷瑛又急又慌。
“有,还是没有?”李威一字字低沉严厉,仿佛可以贯穿心房,她吓得发抖,双唇打颤。“是有喝一点点……可是那是因为……”
砰!李威一掌,重重落在桌上。
帐内一片沉寂,殷瑛急得眼眶留不住泪水。
“威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是……”
“住口!”李威面色凝重,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在军中,我不是你的威哥哥,不可以这样喊。”
殷瑛豆大的泪珠一颗接着一颗落下,怎么明明是最疼爱她的威哥哥,现在却翻脸不认人?
那一颗颗泪珠儿几乎是落在李威心头,不过在众人面前,他又怎能失去将军身分,又怎么能出言安慰?
若今日徇私,往后又该如何带兵?他知道大家都在看他会如何处置这件事,这回,他不能再像以往那样护着她了。
“军中私自饮酒,当如何处置?”他严声问着身旁的人。
“启禀将军,酒会乱性,私自饮酒严重触犯军规,按理应重打五十大板。若是出战前半旬内发生,则责罚后逐出军营。”
出征前夕是军营最严阵以待之时,不容许丝毫出错,所以军规也会特别严厉。“不过……殷姑娘她……她是您……”
“按军规处置!”李威见一旁的人不敢说下去,直接下令。他知道众目睽睽,都在等着他的决定。
“听着!不管是什么人、有什么关系,军中一律不徇私!”
五十大板……
殷瑛什么都没听见,只听见她要被打五十大板、再逐出军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李威再度转过身,伸在背后的手紧紧握着。
他吸了口气,闭上眼,没让众人发现他心中的痛。
“带下去,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他低沉的嗓音藏着痛楚,不过没有让任何人发现。
饮酒误事,军中大忌,殷瑛不知道后果这么严重,更没想到她的灭哥哥竟会如此无情。
帐内气氛肃静凝重,殷瑛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一双双眼睛都在看着她。她张着嘴,惊吓慌乱,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当她回过神时,自己已经被押下,等候责罚。
“天色已亮,马上开始今日的操练。”李威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沉着地说道:“所有行程照排定进行!”
“是。”
一行人退出了大帐,李威紧握的双手却依然没有松开,脸上表情更是狰狞。
此刻的他,多想冲到殷瑛身旁,为她架开那些士兵和无情的军棍,再像以往一样,保护着无心犯错的她,但他知道自己是领兵大将,不可能也没有办法让他随心所欲,军法如山,怎能自己毁去?
李威忍着乙口的痛,披上战衣,往校场走去。
他往校场的方向走着,隐约听见远处帐内传来殷瑛的哭泣声,他停住脚步,却忍隐着不转身。
哭声却越来越大,伴随着军棍打在身上的闷闷声响,他的心几乎要撕裂。
他捧在手心的女孩儿,他愿意花所有时间宠着她的小泵娘,今时今日却在自己的军营里受到这种苦,自己是怎么照顾她的?李威几乎要失去理智。
我这就去看她,把她带出来,
这声音不断从他心底响起,他的脚步却有如千斤重,难以再跨出一步。
面目狰狞的李威站在原地,用强大的意志力,克制自己庇护殷瑛的念头。
“将军,请上马。”直至士兵牵来了自己的马,李威才回过神。
“将军,今日训练将士骑术,这是您的马。”
李威未松开的双争这才接下马缰,几乎是咬着牙,跃上了马,殷瑛最后一声哭泣,仿佛让他失了魂,双手奋力一策,马应声奔驰,直往校场奔去。
瑛儿,威哥哥对不住你,让你受苦了。
这几棍我多希望打在我身上,加倍都好,你可知我有多不忍……
李威在心中不断呐喊着,但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带士兵完成今日的操演,身为将军岂能徇私?行军前夕岂能护短?纵使李威有万般的不舍,也只能硬压在心底。
殷瑛被带回李府时,浑身是伤。
李敬德连忙安排侍女替她梳洗上药,但见她哭个不停。
“威哥哥、威哥哥竟然不救我,让我……让我这般难堪……”
“好疼!疼……”她泪水直流,痛得连话都说不清楚。
李敬德也没有办法安慰她什么,毕竟殷瑛触犯军规,理当受罚。
“瑛儿,你忍着点,我叫人拿最好的药来。”殷瑛和一群侍女在里头准备更衣上药,李敬德只能在房门外安抚着,不方便进去。
“呜、呜……好疼……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