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毫无惧色地伸出一只手,用两只纤指推开剑锋。“你还有力气吗?”
对眼前的利剑视若无睹,她冷眼看着这个男子,果然,男子的手使不上任何力量,长剑微微颤动,最后松月兑掉落床上。
“我中毒了吗?”男子似乎懂得草药,马上知道自己中了毒。
“你摘了耽嫣花。”她的话语一样简短,毫不带情。
“是了,我在山崖边失去意识。”男子终于稍微清醒。“姑娘就是当时救我之人?”
“是。”
“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感激不尽。”
“不必。”
“姑娘。”男子对这位姑娘冷漠的态度感到些许疑惑。“还没请教芳名,在下日后必定酬谢。”
不料萧芍芊并没有理会他的问题,寒着脸问道:“你采耽嫣花做什么?”
“在下采此花,是想研究它的解药,姑娘可能久居山中,不知道最近许多百姓上山打猎,吃下误食耽嫣果实的猎物后……咳!”
男子观察敏锐,此深山中竟有如此雅致的房舍,四周更是不时飘来各式草药的香气,虽不知这位姑娘是什么来历,但看得出来必是常居山中采药,不过他话还未说完,便重重地咳了一声,表情甚是难受。
“只怕你连自己都救不了。”
眼前的女子豁然起身,话一说完竟伸出如葱玉指,疾往男子胸口穴处点去。
男子方才一咳,本有一股浊气往胸口冲,在萧芍芊这一点后,竟硬生生将之压制住。
他无力地倒回床上,知道眼前这位姑娘必非常人,只听见她平淡的声音响起。“你不必谢我,耽嫣花的解药我正在试炼,正好用你试试。”男子眼睛一睁,若非亲眼见到她这般花容月貌,光听这声音话语,必会认为她是山林中什么巫术之女。又听见她继续说道:“你若现在使力,只会让毒性迅速窜流经脉,若你毒发身亡我便没人可以试药,你就这样躺着莫要再动,李公子。”
李公子!
躺在床上的男子面色微变,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懂医药、会点穴,甚至还知道自己的姓氏?
萧芍芊无视他狐疑的眼神,径自伸出手,往他腰间玉佩探去。
“李、逸。”
男子浑身使不上力气,只能任由她翻开自己的玉佩,念着上面刻着的名字。
“李逸……”她先是喃喃念着,之后看了看床上的男子。“李……逸……”她柳眉微拧,若有所思,一对黑眸微微低下,长密的眼睫晃动,似乎正细细思索,而名唤李逸的男子此时也正仔细端详着她。
淡绿色的纱罗披帛披搭在她肩上,盘绕于纤细的两臂之间,裙腰高系胸下,用一条深绿色的绸带系着,李逸忆及这颜色与当日在崖边垂下的长带相同,她美得出尘,却也冷得如冰。
“在下姓李单名一个逸字,还没请教姑娘……”
“你无须多问。”
萧芍芊不理会他的话,说罢便起身离开,独留李逸一人静躺在床上思量。
他出身名将之家,却更钟情医药,此次游历江南,本要探寻江北未产之草木,未料在江陵一带见到许多百姓因上山野猎而中毒,却求医无门,痛苦不堪,便着手查阅药草古籍,追踪到凌阁山的耽嫣花,不过此花难觅,书上记载不全,他没料到取花时竟还会有要命的香气,现在他空有一身武艺,却也只能在床上动弹不得,连运气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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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长安城的李府,开国大将李敬德正翻阅着地图。
“叩叩。”门外有人敲门,是李敬德的长子李威。
“进来。”
李威身形魁梧,进了房后就将门关上,命人在门外守着。
“爹,洛阳郑国已投降,河南多郡也已归附唐朝,我军掳获许多战利品。”
“将战利品发放给有功将士。”李敬德说罢便再度埋首桌上的地图。
李威见状便说道:“爹是在思考如何对付北方突厥和南方萧铣吗?”
李敬德点点头。“突厥现在趁我中原分裂、无人统领之时,屡犯边疆,我派你三弟驭儿长期戍守,随时回报军情。现下首要之事是弭平南方萧铣势力,中原统一后,才有能力与突厥对抗。”
“爹也别太烦忧,我们的军队纪律严明,我和三弟均定期带兵操演,我想统一中原指日可待。”
李敬德听到此话,却幽幽地说道:“李家上下都精通兵法,相信必能助大唐建国,就是逸儿……唉!”
“爹为何叹气?”
“逸儿幼时研读兵书,颇有自己的见解,长大后我亲授李家剑法,他亦学有所成。本以为他会和你及驭儿一般,成为领兵大将,怎知他竟开始独来独往,不愿理会战事。”
“二弟专精于医药,也未必是坏事,爹不必太过担忧。”李威对李敬德说着。“想我李家虽屡立战功,但征战不免会有死伤,二弟钻研草药可以救人,也算是好事一件。”
“话虽如此,但爹仍为他可惜。”李敬德摇摇头。“他本可以成为一位优秀的将领,但长大后不管我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李威倒是一笑。“爹,别说您了,他何时听过身边什么人说的话?在乎过什么人的眼光?既然没人可以左右他,他又如此醉心于医药,就由他吧!”
“他到江南多久了?”
“三、五十日了。”
“都没消息?”
“二弟的性子您也了解,他喜欢云游四方,不愿受世俗礼教拘束,现下他可能又在哪座深山里采药了,没法捎信回来。”
“好吧!就由他去吧!”
李敬德继续与李威商议该如何领军往江南梁国挺进,对于李逸的行踪也就不再多问。
李逸自幼便与李威、李驭兄弟不同,虽一样从小修习武艺,剑法超群,但更着迷于医药,任李家军战功彪炳,他却独爱钻研草药古籍。
世局分合无常,旁人争夺江山,他却冷眼看待。相较厮杀争斗、战鼓喧天,他却更想遍寻奇药,战场人人可上,药草并非人人会尝,既然自己有此天赋,李逸更看淡红尘俗事,反而练就一身精湛的医术。
但李敬德怎么也没料到,此时的李逸身中剧毒,而救他之人,竟然就是萧铣的女儿——萧芍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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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阁山内,山高云深,李逸撑起无力的身躯,倚在窗边。
青绿色的竹制窗格精巧雅致,花絮随风飞舞,好一幕山中景致,不过他的视线却落在窗的那一边,看着正在煎药的姑娘。
她依旧一身绿衣,清雅月兑俗,身前一炉细火熬着药,烟丝袅袅升起,衬线着她出尘的容颜,此等景致绝伦,却听见她身旁几只小动物不断发出哀号声。
她挽起长袖,露出藕白细腕,举起炉上的药壶缓缓倒下一碗药让小动物饮下。
只见小兔子、松鼠们先是不再申吟,开始缓步爬行,但不一会儿,却又止步不动,痛苦挣扎。
一旁像是侍女的姑娘,端着药蹙眉道:“小姐,好像还是不行。”
“我会再试。”
萧芍芊一边说,一边转动手腕,李逸还没看清楚,陡然见她长指间飞射出数支银针,银针封喉,小动物们瞬间毙命。
侍女见状,倒退了三步,微露惧色。
萧芍芊却面不改色,冷冷说道:“将牠们火化了。”声音无波无痕。
她身后几位炼药的小童,被这无情的举动吓得面色发白,但窗内的李逸却看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