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他觉得她离他好近好近,有时,却又远得令他心焦。
他不信她真不明白他的心意,但却从不正面回应他的感情。随着时间的增长,他对她的眷恋与日俱增。对他来说,她早已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这点,连他自己也没料到,但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
“嗯——”在他怀里,她不安地申吟着,眉头也紧皱了起来。“不要——放开我——”
她又作噩梦了!石磊揪着眉心。
“望月!望月!”他轻拥住她轻晃,企图将她自噩梦中唤醒。
还要多久,她才能自这样的噩梦中醒来呢?
“放开——呃?小磊?”她猛然惊醒,双眼先是迷茫地,却很快地恢复了镇定。“我……又作梦了。”她直起身子,一抹额上涔涔的汗。
他放开她,眼底却尽是关心。“程弘义已经死了,他的产业,我们也已开始进行并购,不出三个月,程氏就会是我们的了,这样,你还不能放心吗?”
她倏地站起身来。“没错!他是死了,死得太便宜他了!但他的儿子还活着,而且还企图阻挠我的计划!只要他程家有一丝翻身的机会,我就一天不能安心!”
当年,她并未曾奢望能有今天的成就,更没想过要报仇,只求一块安身立命,不被人侵扰的立足之地。
但这些年来,程弘义费尽一切心血,只为了要杀她泄恨。
多次的死里逃生,多次的迫害,让仇恨开始在她心中萌芽。她开始明白,唯有反扑才是保护自己的唯一方法;于是,她采取了行动,开始让自己壮大,当她的力量大到连他都无法扳倒的时候,也就是他的死期。
但她没料到,在她就快将自己武装好的时刻,程弘义竟然死了!死于心肌保塞!这样的消息几乎让她整个人崩溃。
这七年,她生存的意念和努力,全都集中在复仇之上,仇人已死的消息,对她来说不啻是个极重的打击。
然很快的,她又找到了下一个目标——程弘义的儿子,程浩一。
案债子还,很公道吧。
望着她充满怒火的双眼,石磊的心隐隐作痛。他明白,这些年,她早已被仇恨压得喘不过气来,唯有复仇才是她唯一想做的事。而他能做的,就是帮助她达成心愿。因为唯有如此,她的心才能真正地平静下来。
察觉到他的静默,她突然改变话题,她不是不明白他的想法,只是——身不由己。
“对了,你这时间过来有事吗?”她扯开话题,不想再谈令两人争议的事。
平时,他是不会在办公时间到她这儿来的。
他的坚石大楼和她的太古大厦虽然仅隔着一条马路,但自他们回台后,根本忙得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只有在每晚夜深人静时,她一人从大楼缓缓走出来,才会发现他站在门口等着她一块儿回家。
也只有这时,才是她一天中最安心的时刻。像是——到家的感觉。
“没事。”他凝望着她,目光是深情而含蓄的。“想来看看你。”
“呃……”这样的眼神让她的心猛然一跳,不由自主地转开视线,不敢再接受那样的目光。“得了吧你!这些天你不是忙着公司的事,就是要应付那群爱慕你的女人,你还有时间看我?真是。”她以笑声掩饰一切,掩饰她的慌乱、掩饰她心中真正的想法。
七年的时间,会让一个男孩变成男人——充满魅力的男人。她不敢否认,有些时候,他的确是会令她心动,就像刚刚,他那种眼光,常常会让她迷惑,甚至忘了自己和他之间的年龄差距。呵,她在心中轻笑。这表示,她真是老了吧。连当年那十七岁的小男孩都成了能令女人眩目的男人,她又怎么不老呢?
他耸肩,早已习惯她这种逃避的态度。他会等的。就算是再一个七年,他仍然会等。“好吧。”他潇洒地站起身子。“我先走了,晚餐时再来接你。”
她猛地抬起头。“不用了,晚上我有事。”
“有事?”他挑眉。就算有事,她也从不曾拒绝他晚餐的邀约。有什么事会比他还重要?
“没错,我约了程浩一。”她抬眼望向他,似乎在等待他的反应。
“程浩一?!”他闻言,回身一个箭步上前握住了她的双肩。“你疯了?难道你不知道他是程弘义的儿子?望月你究竟想干什么?”
她挪开了他的手,轻描淡写地道:“没什么。只不过想见见他,聊聊。”
他不可思议地望着她。“聊聊?你不怕他知道你曾是他父亲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截了去。
“怕什么?程弘义早已经死了,你想他会把这一切告诉自己的儿子吗?好让他儿子对自己父亲的所作所为感到羞耻?不——”她摇头笑着。“他不会那么做的。对程浩一来说,我只是个在商场上与他较劲的神秘女子罢了。更何况,他似乎对我这个人还相当感兴趣呢。呵,要是——程弘义知道自己的儿子喜欢上他的情妇,恐怕是要气得从地底爬起来了吧!”她仰头轻笑。
他握住她的手腕。“望月,别这么做。”
瞧见他满眼的不赞同,甚至隐含着些许的心痛,她的神情也垮了下来。“你别管我!”她甩开箝制她的手。
“我怎么能不管?”他捉回她。“你这是在玩火!”
“是又如何?”她瞪视他。“我的人生,早在十二年前就该画上句点了!玩火?哼!这些年来我俩不是火里来水里去,哪些苦没吃过,还怕那区区的程浩一?”她柳眉倒竖,唇角露出讥笑。“难不成——是你怕了?”
她当然知道他不可能会怕的。只是瞧他那样子,活像把她当成那些没大脑的女人似的,她忍不住想激他呵!她可不像那些成天只会绕着他转的花痴女。
“是,我是怕。”
这样的回答让她惊异地抬起了双眼。
他直望进她眼底。“我怕极了你被无尽的仇恨淹没、怕极了让你伤了自己,更怕你再也不知如何去爱——”
一连患急切而心焦的话语震得她五脏六腑像在烧灼般闷痛,她用力地捂住双耳,企图隔离那些如针的字句。“别说了、别说了!不要再说了!”
这是一个她一直不想去碰触的问题,他明知道,又为什么要提!没错!她想过的从来就不是这样的日子。年轻时,她也曾作过梦——梦见自己一身浅浅蓝,在大草原上,张开双臂,与深爱的人紧紧相拥,不需语言,也不必文字,只要一个微笑,世界就已美好。
但那只是梦——一个遥不可及的梦。自一出生,她就注定了要活在炼狱之中,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
她知道自己过的是怎样的生活,不需要他来提醒;但他却硬生生扯开她的伤口,在上头撒了一把盐。
“望月——”他心痛而焦急地环住她,将她紧锁在怀中。“停止吧,望月,停止这一切,我们都能得到解月兑的。别再这样下去——”
怀中的她剧烈地颤抖着,他的心跟着揪紧,隐隐作痛;他明白那样的话对她来说无疑是一把利刃,但他别无选择,因为他太了解活在仇恨中的人会有什么下场。这人,不该是他的望月。
“小磊……”她渐渐地停止啜泣,埋在他胸前道:“别阻止我,我只剩下你了……你知道,我是多不愿失去你,但如果……你要阻止我的话,你晓得我会怎么做……”
他赫然推开她,双手仍握住她的双肩,迫使她抬头看他。“好!你想报仇,我替你报!但是——我不要你的双手沾上任何人的血!那样的事,由我来做就够了!我不许你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