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怎么了?”
“我……”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该对他说些什么。
若是叫他别去,也没法子解决事情,或许真如他所说的,还是把事情弄清楚些比较好。“那……我跟你一块儿去好了。”说不定她也能出上些力。
子京却只是了然地笑笑,大踏步走到她身边,一只大手轻抚上她的颊,眼眸里尽是爱怜。“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望着他走出门的颀长身影。月娘果愣在原地,不自觉地按住被他抚过的火烫双颊,心底一股熟悉的情愫竞悄然而生。
“快、快、快让一让!”不多时,门外传来嘈杂紧张的叫喊声。
怎么了?一向安静的书苑怎么突然吵杂起来?该不会是发生了什么事?这样一想,听见吵闹声的月娘加快了脚步急急地朝门外走去。
“不是叫你让开了吗?还挡在这儿干什么?人要是死了就唯你是问!”门一开,三、四个大汉抬着个浑身是血的人进来,后面紧跟着养心堂的李大夫。
天!是子京。瞧见了满身伤痕的人,她险些惊喊出声。怎么了?子京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快呀!床在哪里?快让他躺下啊!”大夫在一旁指挥着。
月娘的一颗心剧烈地跳着,马上领着众人到子京的房里。苑长和夫人在听见骚动后也随即赶了进来。
“大夫,子京他怎么样了?”月娘在一旁焦急地问。
事情怎么发生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的伤势如何。
“这是怎么了?子京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苑长询问帮忙抬他进来的人。
一个大汉搔搔后脑道:“我也不太清楚,刚才经过府衙,就看见他被人给从衙门里丢了出来,满身是血的,我还没来得及问他,他只说了句翠堤书苑就昏过去了,后来……就是现在这样啦。”
不用说也知道子京是得罪了官府的人。月娘按住胸口,一阵气愤与不忍涌上心间。再怎么说,官府也该讲王法啊,怎么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人打成这样?
“大夫,子京他……”
大夫手里边把着脉,边抬起头回道:“嗯!他伤得不轻……”说完,竟皱着眉头站起身来。
“大夫,请你——”月娘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子京轻微的申吟声。
“子京。”月娘急得趋上前去。“你怎么了?很疼吗?”
“月……娘……”子京微微睁开眼皮,虚弱地唤了声。
“我在这里!”她握住了他的手,像是要给他力量。
“你别担心,我在这里照顾你,你很快就会好的。”
他反手紧握住她。“月娘我……对不……起你……
们……
“子京,你快别说话了。”她忧心地轻捂上他的唇。
“现在把伤养好最重要,其他的你就别想这么多了。”
“但是我……”他挣扎着要起身。
“嘘……我懂。”她按住他。“但是我要你现在好好休息,听话,好吗?”
像个孩子似地,他乖乖地躺了回去,神智显得有些不太清醒。
她轻抚了下他的颊,烫得吓人。她立即转头对大夫道:“大夫,他有没有生命危险?”
大夫忧心忡忡地道:“暂时没有,不过他断了几根肋骨,还伤了筋脉,恐怕得费些功夫治疗。而且这段期间若不好好照顾,恐怕会引起许多后遗症……这样吧,你先跟我到药铺来抓些药材,我尽力就是。”
“大夫,钱不是问题。”听见子京伤得这么重,林苑长急得抢话。“请你一定要用最好的药来医治他。”
子京是为了他们而受伤的,他身为苑长,就该负起全责.更何况,子京是个这么好的年轻人,还有大好的前程。要是有了什么万一,他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
“你放心,我会尽力的。”大夫转头对月娘道:“姑娘,你就快随我来吧,我先配几副药让他试试再说。”
“好的,我这就去。”月娘点头,起身想放开握住子京的手。未料,还未起身,却被他紧握住不放的手扯得往后一颠,她回头,竟听得他口里喃喃喊着。“月……娘……”
霎时,她的双颊染上阵阵红晕。众人则面面相觑。
“哎呀!看来这位公子舍不得他妻子离开呢!”帮着送子京回来的大汉大剌剌地出言。“苑长啊,我看不如由您老走一趟,就让这小嫂子专心照料她夫婿吧。”
这话却让月娘显得忸泥不安。“我不——”
她正想开口辩解,耳边却又传来骆子京更痛苦的申吟,口里清楚地呢喃着。“月……娘……别走……”
天!这简直是让她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了。月娘红着脸,手仍被他紧紧地握着,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好了,事不宜迟,老爷你还是快跟大夫去抓药吧,这里有月娘照顾就行了。你快去快回吧。”苑长夫人一句话点醒了大家。
苑长这才恍然大悟,连忙点头道:“好、好!我这就去。”然后领着大夫和房内的一群人出门去了,边走着还边向这些人频频道谢。
这几名大汉也不在意,只是频频回头看月娘和子京,口里哺啧道:“这小子真好福气,也不知是上辈子烧了什么好香。”说着说着便走出门去了。
房里只剩下子京、月娘和苑长夫人,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骆子京却在这时又发出了申吟。“水……”
听见他虚弱的声音,月娘才从冥想中拉回心志,不禁暗骂自己怎地不挑时间地胡思乱想!
“好,水,你要喝水,马上就来。”她转身,移向桌前,但右手却仍被他紧紧地捉住。她皱了下眉,回身靠近他耳旁道:“子京,我不会走的,你别担心。我现在要替你倒水,你先放开手好吗?”语气像是哄孩子似地温柔,但骆子京却像完全没听见似地,丝毫不为所动。
她又皱了皱眉头。
“月娘,没关系的。”夫人看着情形心里也明白了个大半,但她却不点明,只是开口道:“我来倒吧,子京现在正需要你的照顾,你还是待在他身边,也让他安心些。”说着,转身倒了杯水递给她。“来,快给他喝下吧。”
子京这年轻人倒是对月娘有情。林夫人低头暗忖。
月娘这孩子生得真是好,既贤慧又能干,任谁见了都会喜欢上她。早在她进苑里的头一年她就想替她说个好人家了。但这孩子对婚姻男女之事就是避而不谈,而且态度极为坚持;为了怕她不告而别,苑长夫人也就不好再提了。
想起她一个女孩子,也实在可怜。初来时身上连件多余的衣衫都没有,又病又脏,绣鞋也磨破了,怕是走了好长的一段路了。本来当初收留她是见她一个女子可怜无依,却没想到后来却帮了书苑的大忙。那时书苑正缺人手,经费也不足,有了月娘的帮助后,一切就慢慢地上了轨道。现在虽然经费也不宽裕,但至少还有些盈余。这一切,都多亏了月娘。
如今瞧见这副光景,林夫人不由得心上一计。
子京这孩子人老实,又有满月复的才学,而且不知为什么,她老觉得子京和一般人不同,虽然看来不起眼,但隐隐又可见一种凛然的男子气概。看来,月娘跟了他应该是不会吃苦的。若能藉机成就这段姻缘,倒也是件美事。
月娘接过水,侧坐上床沿,困难地用自己的身子撑起骆子京,让虚弱的他靠在自己胸前。
顿时,骆子京又发出一阵申吟,表情似乎极为痛苦。
她小心地捧着水,送近他嘴边。“子京,水来了,来,小心喝。”她将杯口就着他的嘴慢慢送进,但未料水却沿着他的唇角渗出,流失了大半,根本就没法让他喝进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