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下了脚步,等水柔跟上来,但他一停,她也跟著停下,他开步走,她又跟上,於是两人始终维持著一段距离。
“可是……王大夫他人很好……而且还是你的恩人……”见他又停了下来,她站定,对著回过头来的他继续叨念著。“至少我们也该敬老尊贤……”
看他气得那个样子,人家王大夫从头到尾可是都保持著笑容。当然这也不能都怪柳郎啦!她偏心地想著。王大夫那样笑,连她都不免觉得有些尴脸,更何况……话虽如此,但柳郎他也实在不该——
“好,他是够老了。”他同意她的话,又继续向前走,这回脚步却放慢了些。
“但你倒是说说,他哪点值得我尊敬?”
那老头人好下好他当然知道,只不过他不喜欢被人耍著玩!
“但是我觉得……”看夫婿放慢了脚步,她也跟著走得慢了些。
“水柔!”他骤然停下脚步,回过身来大声吼她。
“啊——”她险些撞上他的胸膛。“怎么了,柳郎?有事慢慢说……”拍著上下起伏的胸脯,她小声地问著。
大街上人多,突然叫这么大声会引人侧目的。
“你不是脚疼吗?”他没来由地问一句。他已经忍很久了。
“不、不……没这回事……王大夫说我的脚已经好了,而且也不疼了啊……你怎么会……这么问?”
“那是走累了?”
“怎么会……”她满脸疑惑。“我们刚从王大夫那儿出来没多久……哦,多谢相公关心,水柔真的很好。”原来他是在担心她。她的心甜甜的,害羞地看了他一眼。
“既然不是脚疼,也不是走累了,那你为什么老走在我身后,就是跟不上我?”他还特意停下来等她,又放慢了脚步配合她,可她就是怎么也跟不上,这不是有问题是什么!
“柳郎!”她惊愕地倒抽一口气。难道他不知道吗?
“说啊!”瞧她吃惊的样子,果然是另有隐情。
“柳郎,这……”她究竟该不该说呢?她拧住眉心犹豫著。
要是当著他的面说了出来,岂不是在说他不懂规炬;可要是不说,他肯定是会大发雷霆的。
“水柔——”他挑起一道浓眉威胁著。
“柳郎……”她上前一步,攀住他的臂膀委婉地说:“我是说……那个……要是让人看见我们并排著走……不好的……我不想人家笑话你。”她低下头。这么说,他应该不会生气吧?
“水柔——”他沉下脸来,双臂交抱。
槽了,他果然还是生气了。“柳郎——你先别气。”她急著安抚他。“我这也是为你好……你看,别人不也是这么走吗?”她指指路上的行人。“现在你知道了就好,你放心,我不会认为你不懂规矩的。”
“我不懂规矩?”他瞪大了眼。“是谁规定妻子非得走在丈夫身后的?”
他当然知道很多男人都要求女人这么做,还知道那些读书人老是以先圣先贤为借藉口,说这是什么妇德!呵!笑死人!他还见过在路上走得耀武扬威的男人,回家被被老婆打得鼻青脸肿的哩,要这些外在的形式有什么用?根本就是一堆狗屁!
“哎呀!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她急了,忙著向他解释。
“够了,你不必解释这么多。”他叹口气,对她伸出—手。“走不走?”他盯她。
“这……柳郎……你别……”她在大街上不知所措,只是红著脸说不出话来。
“别什么?走了!”他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拉著她并肩向前走去。
他不认为那些礼教对她有益。所以,直接以行动推翻她的谬论是最好的方法。
“好啦,现在你见著有人笑话我吗?”搂著她在热闹的街市逛了好一会儿,他停在一个专卖姑娘们珠宝的摊前低头问。
“没……没有。”她柔声回答。
事情真的出乎她意料之外!她小心翼翼地抬眼观察四周的人,竟发现其他人纷纷对他俩露出微笑,一脸艳羡的模样,好像他们是多么恩爱的一对夫妻。
“瞧见了没?”他得意地搂著自己娇美的妻子。“来,你看看这个发簪好不好看?”说著,拿起眼前摊上一支银制的簪子替她簪上。她害羞地垂下了头。
一路上,经过她身旁又回头看她的男人不知有多少,害他得逐个儿瞪回去,才逼得那些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不敢轻举妄动。
有个如花似玉的妻子的确麻烦!他看著浑然不觉的小妻子,心中这么想著。但这个小麻烦却让他觉得——自己是全镇最幸福的男人。
不,也许是全天下!
“这位大爷,您夫人长得年轻又标致,戴什么都好看的,要不要多买些?不是我自夸,姑娘们的首饰、宝贝,您只要说得出来的,我这里都有!”小贩见生意上门,极力推销。
“嗯——是不错。”柳彦后退半步,欣赏著妻子的美丽。纯银的手工发簪,既精致又典雅,就像她的人一样。
“不、不要了,我已经有一枝簪子了。”看他脸上的表情,似乎真要把这簪子买下来。她连忙伸手拔下簪子。
“欵——”柳彦按住她的手阻止她。“老板,这簪子多少钱?”
“柳郎——我说了不用的。”她对他摇头。
“不贵不贵,才三两银子而已。大爷您若是要,我只算您二两银子。”老板比出了个手势。“怎么样,够爽快吧!”
“好,就这支了。”柳彦一口答应,立即掏出银子。
“柳郎,我真的不要。”她扯址他的衣袖。
“可是我要。”他仍把簪子别回地头上。她只得接受。
虽然心里是开心的,但她真的不能再拿他的东西了。
“多谢大爷,再看看别的吧?我的货色可是全镇最好的呢!”说著又拿起一对银制耳环兜售著。“您瞧,这耳钩正好可以和簪子配成一对儿,只要一两银子,够便宜了吧!”
“好,也帮我包起来!”他极为满意地露出微笑。
“柳郎——”这回抗议也没用。
“这位夫人您就放下吧,这是您好福气,你家老爷很疼你哩!”老板眉开眼笑地接过银子,还顺带多说了句。
梆彦朗声大笑。“嗯,说得好!她是值得我疼!”
“柳郎你——”水柔羞得躲进他怀里不敢见人。“下回再这样,我不限你出来了……”
“好好,我不说就是了。”他吻著她的发际。“现在你还想去哪儿?”
她心中一动,自他怀里拾起头,眨著晶亮的大眼道:“带我去布庄好吗?”
“哪,这儿就是全镇最大的布庄,你想买什么衣料,自个儿挑就成了。”他拉著她的小手,指著德记布庄的招牌对她解释著。
“我不是要买衣料,我的衣裳够穿了。”他不会真认为她是那么虚荣的女子吧?她抬头看著他。“柳郎,你在这儿等一会儿好吗?我想一个人进去。”
“—个人?为什么?”她胆子那么小,一个人成吗?更何况布庄里也是有男人……嘿!他暗骂自己。这是在干什么,难不成要把她锁在家里不准见人吗?
“这……你等会儿好吗?等会儿我再告诉你。”她眨著水灵灵的大眼,让他无法拒绝。
“好吧,我在外面等你,有什么事就叫我一声。”
“嗯,我会的。”她伸手要拿回她的包袱,但他却不放手
“这包袱对你来说太重了,我提就行了。”
“可是我要用……”她伸出手又缩了回去。“那……等我出来你再帮我提好吗。”
这小妞,又不知打什么主意?但他还是把包袱还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