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回来的,我只是稍微休息一下……”他的身体虽然虚弱不堪,眼神却仍旧含笑带着过人的狂妄与自信。
“休息?”她不解地抬头看众人。
佛拉斯阴郁地回答她的疑惑。“鬼魅不会死,只是受伤需要一段长时间的休息,一身体痊愈之前,他会陷入深沉的睡眠当中,直到复原为止。”
江月然一听,不由得破涕为笑,环抱鬼魅的双手更加温柔了。
她不在乎时问多长,只在乎鬼魅不会死。对她而言,一天和一生都没有分别,她会等他,直到鬼魅痊愈苏醒,或是她生命终止的那一刻到来。
“我会等你,你安心休息吧!”她轻柔地笑,手指像花瓣般地洒落他的眼、唇,又仿佛如母亲抚慰自己的孩子般温柔。
表魅疲惫的身体已发出休息的警讯,然而他一阖上眼,也许会是一辈子都不再相见,他如何舍得让她一个人痴痴等待?
他用尽力气转头看向佛拉斯,微弱而恳求地对他说:“帮我一个忙。”
冥王微蹙起眉,向来任性惯,凡事不在乎的鬼王,竟然会用这种眼神看他。
他们处世的态度或许不同,但在本质上,他们却又是极为相似的,身为一族、一国之王,骄傲、不肯退让是必然的特质。
然而,鬼魅却在身受重伤之际对他发出求助的讯息?是那个女子改变了他吗?佛拉斯苦笑地想,纵使是百炼钢也会有绕指柔的一天。
是心有所感吧!所以他只是点头问:“什么事?”
“帮我送月然回人界,并且做你认为最好的事。”似是打哑谜,鬼魅的眼底乍现一丝青焰,却只是一瞬即逝。
佛拉斯似是一愣,静静地看了他一会,终于点头道:“我知道了。”
得到佛拉斯的允诺后,鬼魅似是松了一口气,强撑振作的身体蓦地像是萎缩一般,躺在江月然的臂弯中,竟然显得透明而虚无。
江月然下意识地抱紧他,彷拂如此做,就能延迟他离开的时间,泪珠依旧成串地滑落她苍白的脸,她并没有嚎啕大哭,只是静静地流着泪看着她的爱人。
表魅无力的强挤出一丝微笑,款款深情又似抱歉地低喃:“不管……我做什么,都是因为……我爱你!记住!我爱你……”
语声未歇,鬼魅的身体突然发出灼热刺目的光芒。
江月然咬紧唇,泪流满面地看着鬼魅消失,只徒留她手上的一颗青色透明泪滴形的宝石。
她茫然地盯着手上的宝石,终于忍不住低声啜泣,哀痛逾恒的啜泣声比任何凄厉的哭叫更叫人不忍。
火羽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雷狂则是跪坐在一旁,他们的计画达成了,但当鬼魅散形的那一瞬间,他们后悔了,悔恨和狂潮袭向他们,令他们痛苦地发出哀鸣!
风泉、云残、雪飒同样面目惨白、黯然地默默垂泪。
佛拉斯目光如炬扫视他们,冷漠地说:“鬼魅慑魂入玉中,等他复原后自会还形。这颗青玉,看你们是要带回鬼界或哪里都随便你们,但若你们再擅入冥界,休怪本王无情!你们走吧!”
风泉望了望云残、雪飒,突然向冥王曲膝跪下。“冥王,我们有一请求,恳请冥王首肯。”
佛拉斯瞥他们一眼,沉声问:“什么事?”
风泉神情哀戚地说:“我们陛下受伤敛形休养,鬼界势必会陷入王位之争,我们谅无力守护陛下,恳请冥王陛下保护我们陛下,直至他苏醒。”
云残、雪飒也同声要求:“恳请冥王陛下答应。”
佛拉斯眉头一敛,继之才叹口气,答应他们的要求。
“我答应你们,有我佛拉斯在,任何人都无法趁鬼魅沉捶之际侵袭他。”
“谢冥王陛下。”他们道谢过后,看了江月然一眼,暗叹一声地将雷狂、火羽带离冥界。此后,鬼界的苦难就由他们承担吧!
佛拉斯望着仍呆坐一旁的江月然,眼神不觉和缓下来,虽然这个空间经由他和鬼魅的力量共同集结成一个异次元空间,使众人能在一定的范围内站立、行动,但鬼魅沉睡使得这个空间已经开始歪斜了,一旦空间完全崩塌,这里的所有人都会直坠忘川,尤其是江月然。
他温柔地扶起江月然,她也任由他带领着离开忘川上的异次元空间。
当她自哀伤中稍为振作,才发现自己已身在一个寂静、辽阔无边的草原上,而黑眸的主人正静静地凝视着自己。
“这里是哪里?”江月然抹去脸颊上的泪痕,将哀痛藏入心底探处。
“这是冥界的梦境圃。”佛拉斯平静地说。
“梦境圃?”
“嗯,我带你来这里,是因为我接受风泉等人的请托,要保护沉眠中的鬼魅。”佛拉斯仰起头,接受和煦的微风吹拂过他的发、肌肤。
江月然握住青玉的手一紧,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佛拉斯冷凝地看着她的举动,并未开口阻止,若她想逃,也逃不过他的手掌心;更何况,他知道她不会做出危害鬼魅的事。
丙然,他才想罢,江月然将青玉贴在颊面厮磨,似在低语又似在微笑。半晌,她伸出手将青玉递给他。
“谢谢你将他安放在这个美丽的地方,让他能一醒来就看见这广阔的天地,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地任他翱翔;谢谢你带我来这里,知道他在这,我也放心了。”江月然温和而认真的看着佛拉斯,忧伤的眼眸使她看起来仿佛一夕之间成长、苍老了。
佛拉斯接过青玉,半晌,躺在他掌上的青玉发出巨烈的青色光芒,继而转为柔和、趋于晦暗。
他的手一握再张开后,青玉已不见踪影,反倒是远处闪了一闪,一座透明如六角星石的水晶突地矗立远处。正中央就嵌着青色玉石,沉睡的鬼魅就在其中。
“我已经在青玉身上封印,除非鬼魅苏醒,否则没有人能接近水晶结界。”佛拉斯站在她身边说道。
江月然微微点头,平静地令人讶异。
“现在我就送你回人界。”佛拉斯伸手向她,江月然依依不舍地望了青玉最后一眼,将手递向他,闪光突现忽隐,江月然知道此生再也无缘相遇了——
今生令世,生生世世,我都会等着你,等你来寻我。
江月然对着自己的心立下誓言,情浓烈、意难转,这是她对鬼魅的承诺。
像是过了一辈子,又似只有一瞬,江月然站在家门口,竟觉得人事沧桑,她再也不是那个十六岁的自己了。
江月然突然笑了起来,这笑容来得极不是时候,使得佛拉斯皱了皱眉。
“你在笑什么?”
“我只是想你现在一定很为难,到底是不是该做鬼魅托付你的事。”她淡淡地笑,眼神却是疲惫的。
“鬼魅托我送你回人界,而我做了,这又有何好为难呢!”佛拉斯心中微感诧异,对江月然的敏感不自觉地紧了紧双眉。
江月然摇头轻笑:“我不是指这个,而是他的第二句话。”
“第二句话?”佛拉斯心一撞,却仍装出一副不解的表情。
“他要你做什么事?能不能告诉我?让我有选择的机会?”江月然平静地望着他,是请求也是要求。
佛拉斯阒暗的眸中浮起点点的光亮,这个聪慧、柔和的女孩,让他想起自己心系的那一个女孩。是移情作用吧,他不想对这个女孩说谎。
“他只是要我减少你的痛苦罢了。”佛拉斯谨慎的斟酌字眼道。
江月然的眼神一黯,强笑地摇头道:“你准备如何减少我的痛苦呢?”
“对一个需要等待的灵魂而言,不知不觉或许是最好的方法。”佛拉斯眼露苦涩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