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逸风蓦然停了停,轻轻的吐出一口气。
“怎么了?”嫣蓝迷茫的看他。“是那个年轻的勇士被打败了吗?”
“不是。”骆逸风一脸沉静的说:“他是矮奴族一名最出色的勇士,身手敏捷、豪气逼人,长老的儿子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就被打得落花流水。最后,死在他的斧头下。”
“那──”嫣蓝整颗心被系住了,她抓住骆逸风的手臂,慌乱的问:“公主和勇士不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吗?”
“没有。”骆逸风摇摇头。“在矮奴族里,杀人者必须偿命,何况他杀死的又是长老的儿子,必定会被处以极刑,所以他慌了,也无措了,就独自逃到阿寒湖。他不想连累公主,就坐上岸边的一艘小船,向漠漠无边的湖心划去。从此,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了。”
嫣蓝不禁叹着气,眼睛望向沉寂的湖水说:
“故事结束了吗?”
“不。”骆逸风说:“还有矮奴公主呢!自从她知道那位年轻勇士失踪的消息后,就泪洒不停,终日思念,整个人也病倒了。而那年的秋天,阿寒湖一直笼罩在潇潇的秋风中,一天的晚上,天空突然下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狂风暴雨,好像要引来水灾。但美丽的公主,却在窗前听到仿佛那勇士的声声呼唤,在风雨中清晰的从湖畔传来,她心中一动,就像中了魔似的,对着阿寒湖狂奔而去,然后,纵身一跃,沉入了水底……”
“天哪!”嫣蓝不自觉的叫:“为什么这又是一个悲剧?”
“就因为它的悲伤和动人之处,才能够把故事流传下去。在公主跳入水中的第二天,阿寒湖却奇迹式的风平浪静,好像所有的风暴,只是昙花一现,于是酋长派了大批人马,大家划着船四处寻找公主的踪迹,却在湖畔,找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绿色球型水藻,美丽得就像公主身上和发上穿戴的小绒球,遍布了整个阿寒湖,大家就开始穿凿附会的说,那是公主和失踪的勇士,他们的灵魂所幻化而成的,所以住在这儿的矮奴人,替它取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摩利莫’。”
“这么说来,”嫣蓝眼底闪着一层泪光说:“这儿的毯藻节,也是为了纪念他们坚贞的爱情,才流传下来的祭典,是不?”
骆逸风沉吟了一下。
“我想是的。”他说:“缠绵的故事,总是教人感动,虽然这也许只是空穴来风的一种传说,但住在阿寒湖的人们,却始终相信它的真实性,于是有人感于这样凄美的故事,才作出了这首哀怨动人的摩利莫之歌,一直流传到现在。不过,也有人说,矗立在阿寒湖畔遥遥相对的两座山,被称为雄阿寒岳的是那勇士的化身,而雌阿寒岳,就是美丽的矮奴公主。”
听着听着,嫣蓝不经意的把眼光望向远处黑暗中的一座山峦,在月光的照射下,那淡淡的幽影,投射在湖水中,好像有一个飘逸的女孩,在那儿低吟浅唱、在那儿翩翩起舞……不由自主的,她竟陷在那片迷濛里。
“妳怎么了?”骆逸风突然问。
嫣蓝很快的收起思绪,回头说:
“我只是被那故事感动,也一直在想,为什么相爱的人总是无法结合,就像你、就像我,还有传说中的矮奴公主,难道爱情一定要心痛、一定要生离死别,才算是美丽吗?”
骆逸风浅浅一笑。
“或许吧!”他说:“自古多情伤离别,既然能够成为令人感动的故事,那曲折处,就必然也是动人之处。”
“可是这故事太悲了。”
“最起码,”骆逸风吸气的说:“他们的魂魄能够结合为一,化为湖底一颗颗的毯藻,早也相依、晚也相依,这不也是一种美丽的结局吗?”
“是的。”嫣蓝鼻子酸酸的说:“生不能同衾,死也要同坟,那多悲壮呀,就像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化做蝴蝶双双飞,可惜今生,我再也不能了。”
猝然间,她一时心有所感,眼底就滑下了两行热泪,潸然的布满了整个脸庞。
那盈盈的泪珠,同时也把骆逸风给引得一种莫名的揪痛。而一股怜悯之心,也油然而生,让他有些儿心急,有些儿慌乱,又有些儿不知所措,就情不自禁的俯下头去,用他那两片干燥的嘴唇,印烙在她的睫毛上。
那一吻,把嫣蓝给震摄住了,只是呆呆的、傻傻的,一动也不动的站在那儿,任着他轻柔的吻着她的眼泪,吻着她的脸庞,吻着她的鼻子。最后,落在她那柔软而悸动的唇瓣上,直到一阵冷风吹来,她轻轻打了一个冷颤,才从混沌中清醒过来,用力的推开他。然后,不由分说的,就狠狠的在他脸上打下一记耳光,惊愕而痛楚的喊:
“骆逸风!你这个伪君子,你为什么要乘人之危?为什么要侵犯我?”
“我……”骆逸风抚着火热的脸庞,嗫嚅的说:“我没有,嫣蓝,我真的不是存心要冒犯妳,而是我不能自己呀!”
“我不要听!”嫣蓝颤抖着身子,愤恨的说:“你太教我失望了,骆逸风,我原以为你是个热血心肠、至情至性的好人,想不到你也只是个风流成性、游戏人间的高手。”
说着,她含着泪奔出了小亭台,越过客厅,就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了屋外的那片枫林里。
“妳别走!”骆逸风很快的追赶过去,拦在她的面前,用一脸诚恳的声音说:“如果是我的莽撞伤害了妳,那么我道歉,只求妳听我一句,我真的真的不是妳想象的那样,也真的真的不是在游戏人间。”
嫣蓝抬起一双泪眼看他。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骆逸风?”她哽咽的说:“你知道你已经打破了你在我心中的完美,也把我给伤害了吗?”
“对不起!”骆逸风内疚的说:“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是的。”嫣蓝说:“那是因为你太自命不凡了,天真的以为,你对我的救命之恩,再加上我的失意,只要你奉上一点点的施舍,我就会感激涕零,而对你投怀送抱,是不是?”
“不是的。”骆逸风极力的喊:“嫣蓝,妳听我说,妳一定要听我……”
“够了,”嫣蓝灰心至极的看着他。“收起你玩家的心吧,也让我告诉你,我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种女孩,虽然我很感激你救了我的性命,也无以回报,但我不要你的同情和怜悯。”
“不!”骆逸风急了。“妳不能误会我。嫣蓝,自始至终,我对妳没有丝毫的邪念,只是当我看见妳那样柔弱、那样纤细的站在月色里,被矮奴公主的故事深深感动而热泪盈眶,我就忍不住的想要医好妳脸上的眼泪和忧伤,忍不住想要把妳心里的悲苦,都让我一个人来受。”
“可你没有理由那样做,骆逸风,你没有的。”
“妳错了,嫣蓝。”骆逸风深邃的审视她,字字真心的说:“那根本不需要理由的,坦白说,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和勇气,但我心里明白自己在做什么,那是因为我爱上妳了,妳知道吗?”
嫣蓝大大一震,身子往后退了两步。
“不会的,不会的。”她震骇的、迭声的、不真实的喊:“你不会爱上我的,骆逸风,我不相信这是真的,请你停止你的胡言乱语,停止你带给我的震撼。”
“是真的,嫣蓝。”骆逸风发自内心深处的说:“妳以为感情是可以儿戏,是可以三言两语吗?这次不管妳信不信,都请妳听我把话说完,我知道这样露骨的表白,一定把妳给吓坏了,可那千真万确是我的肺腑之言,因为在这之前,我从不相信神迹,可是妳的出现,却让我相信了。嫣蓝,妳的飘逸如云、妳的纤纤若梦、妳的柔情似水,仿佛是从湖底走出来的水中仙,那种强烈的感觉,至今还在我的心底回荡。如果说第一次的相逢,是上天安排的一个玩笑,那么第二次在山下的艺术馆,我们再度相逢在水神奇缘的铜雕前,妳还能说这又是一场偶然吗?不,当然不是的,而是那千年的铜雕,而是那美丽的水神,冥冥中安排着我们的聚首,也让我一发不可收拾的爱上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