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席开百桌的结婚喜宴,在会场灯光调暗的同时,热热闹闹展开。
“好,欢迎各位亲朋好友,来参加新郎风巽和新娘沈女圭女圭的婚礼!”台上的主持人,神采奕奕地用麦克风广播。
“美丽的新娘子,已经由她父亲牵著,走向新郎了!”
主持人一手比向喜宴入口,明亮的圆形众光灯分别打在这对出色的新人身上,接著,会场内响起神圣的结婚进行曲以及如雷掌声,小孩子们则是各自抢到红地毯两旁的好位子,准备进行向大人讨来的任务,拉拉炮、撒小花。
新郎风巽一身笔挺帅气的正式西装,与小花童们站在通往台前的红地毯前端,充满温柔笑意与热切情愫的目光,凝视著正走近他的沈女圭女圭——他的新娘。
突然,新娘的步伐慢了下来,然后一动也不动。
“怎么了?”新娘的父亲,不解地朝身旁的女儿低声唤道。
新娘没有出声,小手紧紧捏住捧在手中的花束。
新郎黑眸微眯,精烁的目光穿越新娘面前的白纱,锁住她些微惨白的小睑。
然后,在众人的注目下,新娘放开父亲的手,开始迭步后退,她提著婚纱裙摆拚命摇头,在新郎面容逐渐转为铁青的瞪视下—转身跑了!
“快,守住所有出人口!”座席间,不晓得是谁已经有过类似经验,率先反应过来大喊。
众人一片错愕哗乐然,连才刚悄悄坐上椅子的欧阳乐乐也不例外。
适逢周末、又是好日子,她家就收到三张在今晚举行婚宴的喜帖,一张是台北堂哥的,一张是高雄表姊的,一张是附近兽医邻居的。她父母分别北上南下参加婚宴,吩咐她来吃邻居这一摊。
放假在家没事,她整天窝在沙发上看租来的小说和漫画,看到后来迷迷糊糊在沙发上睡著了。等她饿到自然醒,才瞥见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七点,赫然想起晚上六点半有喜宴,於是匆匆拿著父母临行前,耳提面命交代她要记得送去的红包,赶到喜宴会场。
好在会场就在镇上离她家两条街外的餐厅,幸好收礼金的小姐也还在场外,她顺利达成父母交付的任务,安静地找到了一个最偏僻的空位。
她才一坐下,身旁的宾客忽然全部起立,往新娘落跑的方向跟去一探究竟。
欧阳乐乐一个人坐在铺了象徵喜气的红色桌布的圆形餐桌前,倦困的清秀小睑上写满茫然。
现在是什么情况?
新娘落跑了,新郎追去了,那婚礼还要不要进行?
重点是——会不会继续上菜?
有丝困意的眼儿移向已经上桌的两道前菜,一道是只剩残渣的各式酱菜瓜子,另一道是剩下三只醉虾的冷盘。
一发现她最爱吃的虾子,快合上的眸儿顿时一扫困意。
迷蒙的双眸瞬间剔亮无比,白皙小手更没闲著,迅速拆掉免洗筷的纸套,像是怕被人抢走似的,把仅剩的三只醉虾全夹到自己碗里,滴溜的大眼还左顾右盼,梭巡著一样全跑去凑热闹的隔壁桌,还有没有剩这道佳肴。
幸运搜罗到满满一碗的香甜醉虾,满脸笑容的欧阳乐乐回到座位上,迫不及待抓起颜色熟红透亮的虾子剥壳,准备大快朵颐,现在婚宴是什么情况,对她来讲已经不重要了。
“你还是一样爱吃虾。”
在她将第一只光溜溜的雪白虾肉塞入嘴中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男性嗓音,她一僵,舌头上的醉虾差点因惊吓而滑入喉咙哽住呼吸。
她全身僵直,却仍然不肯转头面对现实,持续剥著虾壳的小手微微颤抖,每剥一片,就在心中默念。
是错觉,不是错觉,是错觉,不是错觉,是错觉……
“好久不见了,我的小红帽。”男人弯身低语,低沉醇厚的声音伴随著灼热的男性气息,徐缓而近距离地送入她耳根。
靶觉身后那堵庞大温热的身躯几乎贴上她的背,欧阳乐乐脸色惨白地瞪著虾子身上最后一片红壳——
不是错觉!
第一章
八年前东海岸小镇仲夏黄昏
街道上,一名身穿高中制服的十六岁少女,眯著惺忪睡眼,一边打呵欠,一边慢吞吞地跺著脚踏车踏板,脚踏车的手把上挂了一个纸袋。
这座近海的纯朴小镇地势略高,所以街道、建筑物随著缓坡绵延起伏,从这个角度,能将地势较低的临镇街景和海上风光尽收眼底。
脚踏车用最慢的速度经过路边的商店、骑楼,拐进一条巷子,来到一户独栋四层楼的住家前停下。
欧阳乐乐拿下手把上的纸袋,慢条斯理走向南家门口,轻按了下电铃。
纸袋里装的是两疋布,她母亲是镇上的裁缝师傅,专门替人修改成衣或缝制订作的衣物,也替顾客代订布料,她就是被老妈吩咐来跑腿送布料。
剌耳的电铃声平息了奸久,却没有人出来应门。
奇怪,声音这么大,南伯母没听到吗?
她又试著短促地按了几次门铃,结果依旧。
是不是没人在家?
乐乐皱了皱秀气的眉头,老实说,她极度不想再跑一次腿。
最后,她不死心地选择孤注一掷,伸出食指,缩起颈项忍耐接下来会出现的剌耳声响,牢牢按住电铃不放。
於是,足以轰破耳膜、逼疯正常人的电铃声,持续响彻云霄——
“该死!把手拿开,别再按了!”
沉厉的怒斥有如轰天雷,陡地从屋子里爆出,大门也在此时被猛然拉开。
乐乐吓了一跳,马上收回小手。
填满她眼前的,是一堵看起来刚随意套上睡袍、半果的男性胸膛,而且她敢打赌,那件墨绿色的睡袍底下应该什么都没穿。好在敞开到腰月复上的襟口在腰间被束起,睡袍衣摆的长度也直达膝盖,只露出结实修长的双腿,不然……
她俏睑一红,连忙抬高视线,一张脸色差到极点的阳刚俊颜映入她眼帘,她的心口陡然一跃。
“要、做、什、么!”
少年咬牙低喝,凌厉的眼神活像想把她这个噪音制造者拆吃入月复。
被他眼底散发的冷绿寒光所震慑,她畏怯地后退一大步,著急地将手中的纸袋提高,说明来意。
“对、对不起,打扰到你了吗?我……我替我妈送布料来给南伯母……”
她家人都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搬到这个镇上约莫两年多。她虽然与这名少年有过几面之缘,也知道他是南家的独子,但老天,她从来没见过一向给人从容自信印象的他脸色这么难看过;她也从来没发现,他的眼瞳居然是绿色的!
不过,与其说他的脸色很差是因为恼怒,不如说他像在强忍著极大的痛苦——唔,他的身体不舒服吗?
“东西放著,快滚。”森然命令从少年的齿缝中迸出,他再也不看她一眼,紧绷的高大身躯转入屋内。
“好……”
乐乐虽然有点不放心,但基於彼此并不熟识,她遂把纸袋放在门内后,打算速速离开。
正当她要关上门,屋内一道像是人体落地的撞击声和闷哼,陡地绊住她的心绪与脚步。直觉他可能受伤了,她忐忑不安地跑进屋内一探究竟。
她循声在楼梯口找到了他。
然后,眼前所见是她生平十六年来所看过,最不可思议的骇异画面。
她悚然一惊,双眼发直,脑袋中所有昨天熬夜看漫画书而孵出来的瞌睡虫,全在一瞬间集体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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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时间,是高中校园一日之内最热闹悠闲的时刻。
学生们纷纷结伴去填饱各自的五脏庙,教室、学校餐厅,或操场边荫凉的大树底下,随处可见三三两两的学生边吃边聊、或说或笑,青春活泼的气息散布校园每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