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狗,走开!”混混们一看是体型较为庞大的黑犬,虽然有些忌惮,但仗着人多势众又有武器,纷纷用棍棒朝它挥赶。
“是狼。”沙子瞪向没知识的混混,郑重纠正他们的错误。
什么,狼?真的假的?!
恫吓逼退不了它,看它的撩牙和兽爪似乎又比普通的犬类尖长锐利,混混们紧张地猛咽唾沫、迭步后退,就怕自己成为下一个重伤倒地的兄弟。
“打!大家快打!”躲在带头流氓背后的跟班混混,看大狼犬朝他这个方向逼近,不禁连声急喊。“听她在乱放屁,这里怎么可能有狼!疯狗咬伤我们兄弟,大家打得它夹尾巴跑掉!”
这帮只会逞凶斗狠的混混,一旦有人高呼壮胆,其他人就笨得连事实都不去求证,盲目地抓着棍棒群起而上——
“住手!你们不要伤他,不可以!”
在沙子的惊愕尖叫中,混混们朝黑狼的重击纷如雨下,几乎是立即地,一声接着一声的痛叫响遍屋子内外,不是动物哀哀低嚎,而是人类呼天抢地的哀叫……
黑狼凭着天生狠辣矫捷的爆发力,不但躲过一记记毫不留情的攻击,还以坚如钢铁的狼爪送给敌人好几道深可见骨的血口,让他们一个个滚一边哭爹喊娘。
天呀,狼来了!是狼、是狼没错……
场面一团混乱后,流氓混混们还能跑的都拔腿逃命去了,不能跑的也由同伴搀扶着落荒而逃。
最后,黑狼正面扑倒躲避不及的跟班混混,赤红野眸瞪着足下踩着的面无人色的男人。男人瞠凸了双眼,惊恐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猛兽,那一道道喷在他脸上的低沉兽息,让他全身寒毛全部起立。
“走、走开……走开!救、救命,救命啊啊啊啊啊——”
双目贲红的黑狼才刚张口,今夜最凄烈的惨叫由男人口中爆出,他全身激烈地颤抖着,恐惧直达临界点,眼一翻昏了过去。
黑狼退离男人的身体,不屑地瞪了一眼。
它其实很想挑断这个人渣的手脚筋、废掉他的手脚,让他再也无法为非作歹,但它不想弄脏沙子的店,她光要清理地上点点血迹就要费一番工夫了,这个人渣就交由她报警处理。
击退了那些不堪一击的流氓,黑狼下意识抬眸,想审视沙子是否安然无恙,这一瞧,就被她眼底浓浓的不解与哀伤震慑住心,在那一瞬间它想逃,逃得远远的。
“东方,我知道是你。”
些微哽咽的嗓音制止了它欲离的脚步,它立在原地,背对着她。
“你又替我解围,谢谢。”沙子并没有贸然走向它。
她对犬类有着深深的恐惧,虽然知道眼前的黑狼就是东方,但仍不敢太接近狼形的他,重点是,她一点也不想让他发现她并非针对他的惧意。
“还有,你不公平,一点也不公平。”该跟人家道谢的,她不会省。当然该讨回来的公道,她也不会放过。
黑得发亮的流线型背脊微僵。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找你,你有听过我的留言吗?你存心逃避,所以想必没有接听我的任何留言,没关系,我可以现在说给你听。
那天晚上,我承认我一时之间无法接受你是狼族人的事实,事出突然,我根本措手不及。难道你在第一次意识到其他脆弱的人类没本事变身成狼的时候,一点点惊讶都没有吗?
你忘了当时的我中暑、身体很不舒服吗?我昏倒前,不希望你误会是你把我吓昏,满脑子想着要你别离开,我不清楚我在昏沉之下将心中的意念表达出多少,也许根本没说出口,也许你根本没听到……”
黑狼一震,弓在地面的尖爪收紧。
“可是,无论你有没有听到,你没有给我消化接受的机会,就这么不告而别,就是你的不对!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把我们之间有过的点点滴滴当成什么了?你这个差劲的笨蛋、自以为是的猪头,你以为我说过的‘我爱你’是说好玩的、是说假的吗?!
因为你头一次替我解围那天,在厨房里对我说过的话,让我相信自己是勇敢坚强的,偶发的懦弱只不过是因为孤单了太久、只不过是想找个宣泄心中那股荒凉悲哀的出口,所以当你走入我的生命、在我的心湖掀起波澜时,我也曾迷惘对你的这份悸动究竟是不是只想找个人陪的错觉。”
沙子努力克服恐惧,在心里频频告诉自己眼前的黑狼并不会伤害她,迈开步伐慢慢走向前。它似乎听见了她的脚步声,低狺了声,警告她别再靠近。
她被它明显的拒意吓了一跳,只好难过地停在原地。
“但你离开的这段日子,我发现,我比从前还要寂寞、还要脆弱……东方,我想见你,真的好想见你……”她难忍思念,哽塞道。
黑狼拚命压抑回头的冲动,只怕在此时若看见她的泪水,会前功尽弃、会功亏一篑!
“由于你身为狼族人的缘故,所以我们不能在一起吗?请你,至少让我知道你不要我的原因是什么……”
她强忍哭泣、把一字一句说清楚的努力,在黑狼胸口捅下一刀又一刀,它无法给予她任何回应,只能头也不回奔入黑暗中。
他走了。他还是走了。
沙子缓缓蹲,把头埋在双臂之间,心痛,碎成一滴一滴的泪……
闪着警示灯的警车到达现场,混乱的夜,落幕。
忙碌的一天又接近尾声,淋浴饼后的沙子从浴室回到房间。
经过茶几旁的窗户时,她总会看看对窗已无人居住的房子,也已经好久不曾拉上这扇窗户的浅紫色窗帘。
就算隔壁屋主不曾说爱她,她依旧把心留在隔壁,每天期待着对窗里的灯光会点亮,所以她干脆不拉上窗帘,只要对窗一有动静,她就会马上发现。
她站在窗前用毛巾擦拭着湿淋淋的发尾,忽然手中的动作慢下来,然后停止。
随之,茶几上的电话铃响。
她愣愣地看着点亮灯光的对窗,连眼皮都不愿多眨,好半晌才意会过来,忙不迭接起电话。
站在对窗内的男人看她迟迟未接电话,表情有些紧张,直到她拿起电话,微微紧绷的脸部线条才略为放松。
“是我。”他低道。
“我知道。”
“很抱歉那样对你。”
沙子心头一阵紧缩,虽然明知很懦弱,可是所有的不甘心都因为他的一句道歉而释怀了,她抿了抿有些发颤的唇。
“我也很抱歉那样对凯恩和班克,他们……”一想到双胞胎因为她那句“不要过来”的排斥而失望的小脸,她的心就好难过,他们曾是那么认真地询问她会不会讨厌他们……
东方了解她指的是,那天她看到变成幼狼的双胞胎那件事。
“我向他们解释过,他们很自责吓到你。”
“请你帮我转告他们,我并非有意排斥他们,那也不是他们的错。”
“我会的。”
“谢谢。”
定定直视她,他沉默了片刻,才又开口:“我的母亲是人类。”
东方的母亲也是人类?!沙子屏息着,静静倾听。
“我父亲深爱她,但是担心一旦表明狼族身分会就此失去她,因此始终对她隐瞒他异于人类的体质,每当因体质关系令他必须变成狼的时候,只好借故离家藏匿到别处,不让我母亲发现。不过,纸终究包不住火,直到生下我……”
他下颚紧绷,续道:“被蒙在鼓里的母亲亲眼看见我的变异,难以接受自己嫁了个半人半狼的‘怪物’,难以接受自己替怪物生下孩子,她极度恐慌、亟欲离开我们父子,但族里的长老们深恐当时精神耗弱的她泄漏狼族秘密,于是要我父亲留下她,逼不得已的时候,囚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