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温润润的嗓音倾诉着所有花痴梦寐以求的心愿,最末还附上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作结。
秦贯日略略咬牙,他还发现——她说话很诚实,诚实得让人觉得她皮在痒。
寄人篱下就该看主人脸色,她先是堂而皇之霸占他的房间,后又得寸进尺以最平静的手段缠得他“接收”她,现在叹什么气,轮得到她叹气吗?
“我在考虑这碗饭干脆拿去喂狗,还会换来狗儿开心摇尾。”
他没好气地放下陶碗,回到房内一隅的茶几边坐下,高大身躯边走,还得留心不撞倒满地堆栈的大小书册。
她书看得多亦是个爱书人,日前他不小心碰倒了她收藏的《山海经》,书页散开一地,沾上尘埃,换来她三日不跟他说话的“惩罚”,足见她有多宝贝那些书,宝贝到让他有些不是滋味——她竟敢三日不跟收留她的屋主说话!
听秦贯日将她形容得一点也不懂得感恩,柳娟娟有异议了:
“我不也吃得开心,二爷有瞧见我落泪了吗?不过做人还是施恩不望报的好,否则就失去了助人的意义。”她左手端起碗来,仍拿着毫笔的右手抓起筷箸,送了一口饭菜入嘴。
饭菜一入口,她立即发觉与之前不太相似的口感。
这陶碗、这饭菜……都是温热的?
她模模桌上的汤碗,也是同样温热。
柳娟娟望向俊脸布上一层薄恼的秦贯日,一股微妙的热流顺沿她捧着热碗的指尖,突然流入她心窝、轻叩未曾开启的心门,让她感到有些莫名所以的异样,也有些难以言喻的陌生感觉……
“二爷方才替我热饭?”她自觉问得多余,但还是忍不住问。
他撇开脸,扬颚冷哼。
“你最好不要因为吃冷饭吃出毛病来,届时我还得请大夫来替你治病,我可没那种闲功夫看顾你。这么大一个人了,还不懂得照顾自己!”
乍听之下像是絮絮叨叨的啰唆,柳娟娟却觉得顺耳极了。
不是她爱吃冷饭,而是等她想到食物已经凉透时,也懒得为一碗饭去劈柴生火了,一般民家可不像客栈里随时有灶火可供温茶热汤,倘若要重新把饭菜热一遍,就得到厨房蹲在灶口前搧风点火、不小心还会弄得灰头土脸;而他却愿意为了她到厨房做这些事,说不感激是骗人的。
美中不足的,只有他的语气不够和善亲切,需要再改进。
“谢谢。”柳娟娟诚声道谢,多喝了两口汤,对他的好感也多了几分。
热汤下肚,幸福滋味满溢心头。
前有美男,旁有热汤,汤还是美男帮她甫热妥的,此生夫复何求!
唉热妥——
某个念头掠过柳娟娟脑海,她忙不迭放下碗筷、毫笔,咚咚跑出房间。
“喂,妳去哪?”见状,秦贯日不由得好奇何事能令她放下自他回来后就一直粘在她手中的笔,也跟出去一探究竟。
随她来到厨房,他见她到处翻找,不知在找什么东西。
“你在找什么?”
“柴呀。”在哪儿呢?
“细柴今日用罄了,后院还有未劈的粗柴。”他答。
“二爷,”她小跑步到他面前,白晰小手往他黝黑的手一握,仰起写满恳切的小脸。“请你帮我砍柴,好不?”
“你要做什么?”她的表情不多,除了淡然或浅笑以外的神情外,难得流露出现下这种企求却不失娇柔的表情,加上柔荑忘情贴在他掌背上,如绸缎般软软凉凉的细柔触感,教秦贯日有些闪神。
这是姑娘家的手……如果用模的,不晓得触感一不一样……
“当然是生火。”她莫名其妙地瞅了他一眼。
砍柴当然是为了生火,难不成是要拿来啃吗?
秦贯日被她的眼神瞧得生平头一遭发慌,以为心中的念头被她发现,便心虚地别开眼,往后院匆匆走去。
“呃……妳想取暖?”江南初春的深夜尚有些许凉意,她的手冰冰凉凉的,觉得冷,所以才想生火取暖?
柳娟娟想了想。取暖?算是啦。“嗯。”
既然二爷方才用炉灶热过汤饭,灶里的余烬应该还是温热的,她要生火也就容易些。有了柴薪,她的洗澡水就有着落了!
竹篱围成的后院就在厨房后头,约莫十几尺长宽,不大,陪衬物是正中央的一口水井、一根晒衣竹竿、和堆在墙角的三捆粗柴,此外没有多余杂物,看起来整洁清爽。
秦贯日从捆木中抽出几根比他双掌合握还大的粗圆木头,将木头立在地上。
柳娟娟把放在捆木堆旁的铁斧塞给他后,径自跑到水井边打水,没有在一旁替他摇旗吶喊的兴致,趁他砍柴的空档,她得挑些水。
他看了眼手中的斧头,又看看大概是想取水喝的柳娟娟。
如果她急着想生火取暖……
秦贯日放下斧头。
他将内力运至右掌,凝气于食指指尖,然后朝粗厚结实的木头一点——
瞬间,就听见木头从里而外发出劈哩啪啦的声响,木头表面随之产生裂痕,整根粗木就这么垮下,顺着裂痕碎成一块块大小适中的细柴。
唉将汲水用的木桶丢入井中的柳娟娟,闻声看见的就是此番惊人奇景,粉女敕小嘴不禁张得老大,瞠目结舌……
“你、你用手指头劈柴?”她确认问道。他的武功修为竟如此高深,手指头可以拿来当斧头用?!
他蹲身捡起细柴,“用手比较快。这些够了吧?”生火取暖应该绰绰有余了。
“不够……”她还想再看一次。“二爷,你能不能不动菜刀,就将鸡鸭鱼鹅一指肢解?还是,你都用手指头切菜?”
她又有灵感了!下个故事就写一个武功高深莫测的过路侠客,从山贼手中救下一名如花似玉的小村姑,就在小村姑含泪感激之际,施恩望报的侠客要求她以身相许来报答他的拔刀相助,然后两人就在山洞里……
什么跟什么!秦贯日赏她一记白眼,不想跟她胡扯。
“这些柴怎会不够,你不是只要取暖?”
“我是要烧水沐浴。”也算缓和身子的一种吧。
因为要把握秦贯日在家的时间写手稿,所以她都利用午后的闲暇沐浴。但今日午憩不小心睡过头,一醒来就已经被他拖到饭桌前吃饭,错失沐浴良机,她只好夜里才来烧水。
“啐,不早说,那还不简单!闪开,我来!”这小女人不好好吃饭,这么点力气要提水提到什么时候!
秦贯日拨开她攀握在井绳上的小手,亲自替她汲水,一次两桶,来回三趟,直到浴间的大木桶里注满冰凉的井水为止。此举让柳娟娟对他的好感又攀升了几分,要是她一个人挑水,得多跑好几趟才行。
水是够了,可是柴还不够。
“还得麻烦二爷多劈些柴了,反正二爷劈柴花不了多少气力,对吧?”她准备好要看第二次表演了!
秦贯日睨了眼显然已经把他当奴役用的小女人。
“不必。”劈柴确实是麻烦了点。
柳娟娟再次亲眼见证秦贯日神乎其技的内力,看着他单手摊离水面约莫半寸,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水面便冒出蒸腾热气,氤氲水气弥漫整个浴间,瞠目结舌已不足以形容她胸口此刻翻涌的惊奇。
好厉害……
“他有双能让女人快乐的手。”她喃喃自语。
以往在她书中,男人的手能让女人快乐的方式只有一种……
柳娟娟忽然联想到某件事——
“难道,二爷也是以此法替我温热饭菜?”
“不然咧,你以为我吃饱没事干,闲着三番两次替你生火热饭热汤吗?”
“三番两次?”意思是……不只方才那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