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他是我爸,我们不会伤害你。”她恐慌的神情让项初衍的心头顿时抽紧,他柔声安抚。
“那为什么我又在医院里?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骗我、一直骗我……”昏睡前的记忆,如风浪般狂卷而来,她痛苦地蹲。
项初衍知悉颜晴想起了自己的身世,要是让她再得知颜锋的噩耗,此时脆弱得有如玻璃女圭女圭的她,承受得了吗?
他决定暂时隐瞒,隔着地上的碎玻璃,蹲躯,和脆弱的人儿平视。
“你忘了吗?你只要一有麻烦,都会到医院来找我,我没有骗过你。”
他的话让颜晴怔忡抬头。
她怎么会忘,眼前这个男人总是很无赖地限制她这个、限制她那个,一身懒骨头加上促狭的神情,说有多欠扁就有多欠扁,但她却不自觉地想依赖他……
颜晴用手背胡乱擦去不争气的泪珠,向来是她最不屑的眼泪,今晚竟然成了她挥之不去的跟屁虫!
“你的手怎么回事?”项初衍发现她右掌中的血痕。她被玻璃划伤了!
他捧住她的右手,轻柔的动作与紧张的语气,令颜晴胸口一热。
他……
见她安静下来,项初衍长手一捞,将她拦腰横抱而起,远离那一地破败狼藉,回到床上。当他要松手时,发觉右上臂的衣袖被她紧紧抓在手中。
若不是真的恐惧,性子像火一样烈的颜晴,不可能表现出弱态,有如溺水之人般拼命抓紧他。陡地,一记重锤敲进项初衍心中,闷疼不已。
“先放开手,我帮你擦药。”他低声哄诱。
“我以为……我在梦里,所以才打碎花瓶。我好想醒来……结果,我依然不是我爸的女儿,他们说的都是真的……”颜晴动也不动,低喃中压抑了惊惶。
她一醒来,入眼的全都是一片可怕的白,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白色的棉被,十三岁那年苏醒后、脑筋一片空白的恐慌再度笼罩着她。原本以为这只是个恶梦、于是,她将桌上的花瓶摔在地上,拿起一块碎片握在手中。
痛觉却明白告诉她,—切郡不是梦。
“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的脑,到底还是不是我的?”她悲哀地望进他的眼。
“当然是!我会帮你把脑中压抑记忆的微晶片取出来,你还是你,将不会再受控制。”这样对颜晴来说也比较安全。
“初衍。”
项银鸿慨叹低呼,秦方怡则是惊愕于他们谈话的内容。
压抑记忆的微晶片?这个名叫颜晴的女人,脑中被植入什么不该有的东西吗?还有,项初衍对颜晴视若珍宝的态度,全非初见他时的冷然,让她好讶异……
“你要帮我?”颜晴方寸全乱。什么东西在她脑中?她不晓得该如何面对十三岁以前的自己,她会想起亲生父母吗?
“对,我不会再让那什么鬼晶片留在你身上,明天之前定替你动手术!
“恕我打个岔。”秦方怡走向病床。“没有经过严密的诊断和检查,不能动脑部手术,更何况,这位小姐的情况并不适合。”
秦方怡的话引起项初衍和项银鸿的共鸣。的确,脑部手术是项精密的大工程,光就诊断和检查来讲,就要花上不少时间,几天、几个月都有可能;再说,颜晴的情绪不稳定,贸然动手术既是风险也是赌注。
“没错,方怡说的对。”项银鸿点头。”哎呀,我怎么忘了,方怡本身就脑科医师啊!”
“你专攻脑科?”项初衍阴郁的脸庞终于露出一线曙光。这样一来,医院里就有她能提供协助了!
“我这一科的实习分数最高,只好选它了。”秦方怡将垂落脸颊边的发丝拨到耳后,莞尔浅笑。
“不过,我还是必须尽快替颜晴动手术。”项初衍正色道。
他还有另一个不得不考量的隐忧,那就是晶片上发信器的功能。亚各能在暗处掌握颜晴的动向,但他却无法得知亚各接下来的企图,这点令他不安。
“可是你问过她了吗?她是否有心理准备,面对失去的记忆?”
秦方怡的话令项初衍一愣。他是不确定……
“呃,我可能太多话了……我先去护理站拿急救箱过来,她需要包扎。”
“方怡……”项初衍叫住她,浅浅一笑。“谢谢你。”
秦方怡绯红着鹅蛋脸摇摇头,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气质温婉的女医师和项初衍之间的互动,颜晴无法解释此刻的感觉。
如果说,身世的悲痛让她觉得心头仿佛被划了—刀,此时项初衍脸上的笑容,则是好似将她的心,剜出一个缺口。
好难受……
第五章
晨光微曦,刚入睡没多久的颜晴,被恶梦中的指责声浪惊醒。
“是梦……”
看清了自己的所在地,她又闭上眼轻喘着,因为梦中的画面心惊不已。
在梦里,她成了众矢之的,大家都唾骂她是个败家风的不孝女;最后的画面安静下来,定格在两道模糊的身影上,他们没有骂她、没有指责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于是,她奋力想看清他们是谁,他们的脸却始终模糊不清。
颜晴深吸好几口气,找回镇定。
两天前,气愤、羞愧种种情绪让她几乎失去理智,甚至差点因崩溃毁掉自己。
她很清楚,要不是项初衍看着她,她现在根本不会安安稳稳待在医院里。
安安稳稳吗?不。
遭逢剧变,她的心情不可能还安稳无忧,但是依她的个性,一整夜的疯狂发泄也足够了。
这两天她想了很多,回想颜锋和那名外国男子的对话,而那个外国人似乎就是害死她双亲的凶手,除非找他
问个清楚,否则她所知道的“真相”,不过是残缺不堪的
愤怒。
她没有时间沉溺在悲愤中了,对!
颜晴坐起身,翻被下床,打算去找出答案——
当她的手一沾上门把,满满的斗志就泄了一半,因为原本在小沙发上闭目养神的项初衍,这会儿竟如鬼魅一样来到她身边,大掌压住了她缠绕绷带的手背。
“你……不是睡了吗,我吵醒你了。”她扯出一个抱歉的微笑,心底嘀咕着。
懊死,这懒鬼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勤快?干嘛整天跟在她身边!
“你想做什么,我帮你。”
敝了,慵懒的嗓音证明他还是那个不折不扣的项初衍。
“你是不是哪里不对劲?”她瞪向他。
颜晴冷淡的语气让项初衍嘴角微勾,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笑意中,蛰伏松了—口气的因子——她把自己关在沉默里两天之后,总算恢复点精神了。
“没,想尽点责任而已。”他高大的身躯倚在门边,双手叉入裤袋。
他的泰然自若在颜晴眼里看来,简直就是厚脸皮的象征,她很难不发火。
“项初衍,不要以为你帮我月兑离车祸的混乱、让我在你家的医院住了两天,就自以为是地把我看扁。我没那么脆弱,你对我更没有任何责任可言,所以不需要时时刻刻盯着我。
蓦地,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时时刻刻盯着地……
是呀,现在天才刚亮而已,应该是人们睡眠还没餍足的时候,他若非不眠不休守着她,怎么可能对她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仰头看进他泛出些微血丝的双眸,颜晴的心绪莫名地被无形的震撼牵动。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颜锋委托“x”保护你,从他提出委托起,你已经是我的责任。”项初衍对颜锋的死,不禁黠然。
“委托?”
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跟“x保全”的任务扯上关系。“他为什么提出委托?还说了什么?跟那个外国人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