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转了好大一圈才终于反应过来,谨王爷先是白了脸,然后又瞬间气到胀红,扬手就要朝她挥去,比他早一步恢复神智的王爷夫人抢先挡在班羽面前。
“你会打死她的!”
那声厉喝喊得他的手掌硬生生转向,转为击向一旁的桌子,狂猛的力道当场将实心的桌子劈成两半。
“为什么?是谁干的?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谨王爷狂怒嘶吼,暴躁地在房里来回踱步,完全不敢停下来,怕一面对班羽自己又会忍不住失控。
“我不能说。”班羽此话一出,谨王爷的脚步顿时停住。
“你说什么?”谨王爷眦目瞪着她,不敢相信耳里听到的话。
“我不能说。”班羽还是摇头。
“事关你的清白、你的未来,你还为那个混蛋掩护什么?你肚子里的是个孩子呀,生下来就丢不掉,不是一句不能说就能解决的!”谨王爷心痛又心急,对这件事还是难以接受。
他以为她女扮男装扮得很成功,完全不用担心她会被人拐走,没想到,女孩儿家最让父母担虑的隐忧还是发生了。
亏他还在想着要怎么做才能让她恢复女儿身,考虑要在什么适当的时机才能弄得两全其美,如今,都太迟了。
“羽儿,你爹说的没有错。”王爷夫人柔声相劝。“告诉娘好吗?让爹娘为你做主。”
班羽迎视母亲的眼,再看向痛心疾首的父亲,虽然泪水早已滑落,仍坚定地重复:“孩儿真的不能说。”
如果被爹知道这是聂安怀的孩子,爹绝对会马上冲过去杀了他。更何况他们两老的恩怨至今尚未干休,说出实情只会让状况更难收拾。
她基至曾想不告而别,逃到没人认识她的天涯海角,最后是舍不得爹娘因她神伤难过,才打消了这个念头。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告诉爹娘这件事,就算他们决定放弃她这个女儿,她也不会有怨言。
“如果您们觉得孩儿会败坏门风,孩儿……也可以离开……”说到最后,班羽已泣不成声。
“说什么傻话?爹娘怎么可能将你赶出家门?”王爷夫人心疼地将她拥住。“是爹娘不好,要是当年没撒这漫天大谎,事情也不会是现在这种局面了。”
见妻子将错全怪到他头上,谨王爷正想动怒,但看到女儿哭得伤心的模样,气势又顿时整个馁了下来。
是他的错,是他的错,但……又怎能一直拖下去?当班羽的肚子一天天地大了起来,到时就谁都瞒不过了。
谨王爷深深地叹了口气。
“班羽,你离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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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聂安怀辗转从父亲口中得到消息,班羽已离家在即,震惊不已的他立刻赶到谨王府去。
“班羽……”当班羽出现在他的面前,那削瘦憔悴的神情,让他难过到无法言语。
才一段时间不见,班羽竟落拓到这个样子,他宁可被他作弄到啼笑皆非,气得冷静尽失,也不愿见他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
谨王爷因为痛心班羽没有长进,决定将他送到外地交由亲戚磨练,好让他没办法再吃喝玩乐,明天就要启程离乡。
能将他傲人的活力生气全都毁去,足以想见这个惩罚对他有多难以承受。
“真好,你还来得及见我最后一面。”班羽淡淡一笑,却比哭还令人不忍卒睹。“我要离开了,以后不会再麻烦你了。”
“别这么说,最多只是一、两年的光景,你很快就可以回来了。”聂安怀哑着声音安慰。
听到他的劝慰,一直低着头的班羽扬起苦涩的笑。“是吗?怎么我觉得自己再也回不来了……”
“班羽!”那消极的语音让聂安怀心里一悚,用力捉住他的手臂。“我不准你放弃,你要努力,让伯父能重拾信心答应让你回来,我相信你做得到的!”
班羽低垂的视线看向他的执握,然后缓缓挪移,移上他的胸膛、喉头,最后是他的脸,紧紧地凝视着他,那双盈满情绪的深幽黑眸,竟让聂安怀看不透彻。
“帮我照顾我两个弟弟,我这个做大哥的,一直都没有做好榜样,再帮我这最后一个忙吧,前一段日子我让你伤神了,对不住。”
似叹息,似诀别,将聂安怀的胸口整个揪紧。不知为何,他竟想起数日前小绿曾经问过他的话,全身血液顿时冻结。
不,他不想看到如此丧志的班羽,他该是神采飞扬的,他该是为所欲为的!
“你要回来,不然我绝不答应你,你要回来!”他的执握收得更紧,紧得像要将他永远留住。
“你弄痛我了。”班羽低笑,笑声里却只有惆怅,没有欢愉,不着痕迹地回避了他的要求。“我东西还没整理完,不能陪你聊了,明天别来送我,我不喜欢那种离别的场面。”他轻轻挣开他的手。
“班羽……”心头翻腾着不安,让聂安怀不想就此分别,然而班羽只是举手挥了挥,头也不回地走了。
翌日,班羽离开了,天还没亮时,就搭乘马车悄悄离开,让人连跟他话别的机会都没有。
在班羽离开之后,聂安怀的喜悦似乎也随着被一并带走。
前一段时间他们虽然不常见面,但至少知道彼此都安然地待在京城里,不像现在,人在遥远的异乡,让人不禁为他担心。
加上最后一次见面的情景一直横亘脑海挥之不去,聂安怀更是放心不下,班羽才刚离京没多久,他就已在打算要赶紧将手边的事情告一落段,前去探望班羽的状况,给他鼓励和信心。
然而,这个念头永远都无法实现了。
班羽离开的四日后,消息传回——
他所搭乘的马车在行经山道时失事翻覆,班羽当场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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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挽飘动,燃香弥漫,装有班羽的棺木运回京城,亲友长辈纷纷前来吊唁。
聂安怀踏进灵堂,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他一直不愿相信,一直怀抱希望等待着谨王府能再放出消息,说那全都是误传,班羽安然无恙,正准备赶回家里报平安。
然而,等到的却是一具棺木,让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再也看不到班羽闪动淘气的促狭笑脸了?再也听不到班羽恼怒任性的攻诘言词了?他多想牺牲所有,只求能换回让他头痛不已的他,但……这却全都只能是奢望……
领他前来的恭王爷朝谨王爷一颔首,身为丧家的谨王爷也神色哀凄地回礼,死者为大,再深的恩怨也得暂置一旁,献上道别让亡人一路好走。
抱王爷接过燃香,正要分一半给聂安怀,却见他神色恍惚地直往前走去。
“安怀,你做什么?”恭王爷拧眉低唤。
聂安怀却犹似未闻,仍直直地往前走,目光紧锁在祭桌之后的棺木,旁若无人地往前走。
“安怀!”见他仿佛中了邪似的,恭王爷顾不得压低音量,急忙上前拉住他。
“我要见班羽,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聂安怀沙哑喃道,力气大到让恭王爷拉不住。
谨王爷也察觉到这场骚动,以为他们父子不识相前来搅局,怒气冲冲地冲了过来。
“做什么?闲杂人等不准进到里头!”
自知理亏,恭王爷没有回呛,只是拚命拉着儿子。“安怀,别丢脸了,快……”
“不!”谁知平常孝顺听话的儿子竟用力将他甩开,发了疯似地硬闯。“我不信他死了,我要见他,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