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样说班羽。”他拧眉沉声道,即使是心爱的女人,他也无法允许她抹黑他的兄弟。
班羽终究还是忍不住哭了,他的维护让她无颜以对,更气自己竟把怒火全都发泄在他身上。
她的眼泪揪疼了他的心,聂安怀下榻将她揽进怀里。
“别哭,我不该对你凶,别哭了……”他附在她耳旁柔声哄道。
他的温柔让她哭得更凶,哭了好一阵,情绪释放了,泪水才慢慢止住。她吸了吸鼻子,抬头对他扬出毫无芥蒂的笑靥。
“嗯,我不哭了。”
那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他心疼又好笑。哪有人哭够了才说不哭的?只有她,他可爱的小绿,会让他又爱又气。
“药呢?”想到她该服的药,班羽朝他伸出手。
怀孕是青楼里的大忌,为了预防意外,对此当然颇有钻研。怕有了孩子会更节外生枝,碧红将药给她,但粗心的她总是到处乱放,要吃的时候反而找不到,害得他好几次箭在弦上却不得不喊停。
受到几次惨痛的教训,聂安怀忍不下去了,要她将药给他保管,快吃完前会提醒她,她就再去跟碧红拿药来补充。
聂安怀犹豫了下,才弯身从衣服里取出一个锦囊,拿出一颗药丸。
他向来不爱她吃这个药,他好希望能看到她为他孕育子嗣,共组一个美满的家庭,但一谈起此事,结局就和赎身一样,她都坚持不肯退让。
他忍住想把药扔掉的冲动,交给她。看着她和水吞下药丸,他突然起了个念头——若怀孕会逼得她无法再待在“欢喜楼”,是否也代表着她就会让步随他离开?
握紧手中的锦囊,聂安怀眼底闪过一抹喜色。想不到他所厌恶的药,竟是扭转他困境的救星。
“怎么了?”见他怔站在那儿,班羽疑惑问道。
他将那抹狂喜敛下,没让她发现,然而对未来的期盼,让他唇畔浮现了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
“没事。”
第七章
即使两人的争吵最后都是由聂安怀让步,问题却一直横亘在他们之间。
不只他和她之间会起争执,他和“他”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紧绷。
她在以小绿身分面对他时,很多事都必须隐忍不言,这样的抑压之下,让她在以班羽的身分出现他面前时,情绪也就更加反常暴躁,常常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对他大吼跳脚。
从小到大,聂安怀虽然早已习惯她的任性,但最近她的情绪波动得太频繁,那股蛮横怒意也太认真,安抚不下她的他,在疑惑之余,有几次也被逼到快动怒的边缘。
而且这一年来,身为世子的他们准备承袭爵位,开始在父亲的带领下熟悉领地事务,相对之下,他们进宫上课的次数也更形减少,有时忙起来,甚至十天都见不到一次面。
这样的情况更让班羽不安,她总有种感觉,觉得“他”在他心里的立足之地正在一点一滴地崩毁,再继续下去,“他”将不复存在,而小绿也不是她,在他真的完全不在乎“他”时,她又该何去何从?
而这一天,他们两人和殷玄雍相约见面。
当年皇帝赐下的共有领地原本只要他们治理一年,后来因为成绩卓越,皇帝要他们继续下去,如今他们都有各自的领地要负责,体谅到他们的繁忙,皇帝才下令将这份责任解除。
一些事务必须转移至接任的大臣名下,于是他们约好在宫中碰面,然后一起过去办理交接。
在会面之前,班羽被皇帝独自召见,离开时,她心情很差,差到一看到人就想骂。
“你年纪不小,也该定心了,早点成家别让你爹烦恼。像安怀,恭王爷已经帮他挑好人选,只等他答应就会登门提亲,大哥若成了亲,接下来就轮到你了——”
直至走远了,皇上说的话仍一直在耳边绕,绕得她的心发疼。
他要成亲了,有了妻子、生了小孩,要顾的事有太多太多,又怎会在乎她这个无关紧要的义弟?
最教她无法忍受的,是他要跟别的女人同榻共枕,但她又有什么资格置喙?她嫁不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眼睁睁地看着他和别的女人拜堂成亲,还要强忍心酸说出一声恭喜……
这个打击让她心情沉重不已,本来还因多日没以班羽的身分出现在他面前而感到欣喜,见到了聂安怀,她却连一丝丝的笑容都挤不出来。
怕自己会忍不住在他面前失控,她只好拚命缠着殷玄雍不住说东扯西,看也不看聂安怀一眼。
许久未见,聂安怀正想把握时间和班羽叙旧,但那一脸冷淡疏离的态度让他无法接近,害得他的心情也被弄沉了。
人到齐,他们离宫出发,半途殷玄雍才发现最重要的印玺没带,由于顺路,他们陪着殷玄雍回府,他进去取印玺,而他们两人在马车上等。
“怎么了?你心情不好?”车里只剩他们两人,聂安怀开口打破沉默。最近班羽的转变让他百思不解,不舍多年的兄弟情谊就此变质,他仍想尽力挽回。
“你还有心思理我,真难得。”班羽冷笑。她原本不想理他,怕一出口就会伤人,但情绪促使冲动,仍忍不住讥诮冷嘲。“既要陪小绿,还要忙成亲大事,都分身乏术了,忘掉我这个义弟也是应该的。”
成亲?聂安怀拧眉。
“虽然因为事务繁忙,我们没办法像以前一样常常见面,我对你的爱护也不曾变过。更何况我并没有要成亲,我想娶的人只有小绿,她至今还不肯答应,这状况我之前曾跟你提过,你应该很清楚才是。”
又扯上要为她赎身的事,班羽紧抿着唇,怒气被整个挑起。说来说去都是在怪她嘛!
“这么说,是小绿缠着你,让你连找我的时间都没有喽?”她好厌恶自己又用任性挑起争端,但她管不了自己的嘴,攻击性的语词不断冲口而出。“她好大的能耐啊,让你见色忘友,有了女人就不顾兄弟了,不愧是青楼出身的,连正直的聂安怀都治得服服帖帖!”
“小绿不是你说的那种女人,依我对她的形容,你还没有办法了解吗?”本想安抚她,但听到她诋毁小绿的言论,聂安怀反而板起了神色。“我不懂你为什么对她成见那么深,但我不希望再听到类似的话。”
“听到又怎样?跟我绝交吗?”他的严肃让她好受伤,班羽倏地爆发。“为了一个妓女凶我?聂安怀,你好样的!”
她的神智就像被分成了两半,嫉妒小绿被他一心呵护、嫉妒小绿能拥有他的爱怜,“他”却只能隔着距离,连手都没办法与他碰触。
但这样的念头又让她自责不已。这局面是她造成的,他是被她欺瞒的受害者,她凭什么发泼撒野?可、她就是不甘呐!不甘他为了一个虚幻的人物骂她,即使……那人也是她……
“班羽!”他越制止她反而骂得更难听,忍耐力再高也有限度,聂安怀被惹火了。“其它事我都可以容忍你,只有这件事我没办法置若罔闻。她将会是你的大嫂,你必须接受她、尊重她,否则……”
“我偏不!”班羽嘶声吼了回去。
他第一次对她撂这么重的话,还是为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她的心好痛。她不想当小绿、不想他那么爱她……眼泪快夺眶而出,无法克制的她只好选择逃离。
“你要绝交就绝交,我不稀罕!”她倏地冲下马车。
聂安怀懊恼闭眼,不懂为什么事情会变这样。他到底哪里做错了?小绿常被他惹哭,现在连班羽也被他气得说要绝交,他做人怎会如此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