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服侍完他们才能走,所以来晚了点。”事实上,是她换成女装需要一些时间。不爱坐硬邦邦的木头椅子,班羽走到榻沿坐下。
“接下来他们不需要你吗?”话一出口,聂安怀就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得很可笑。要是寻欢缱绻时还能容许局外人在旁观看,班羽的开放也太令人咋舌了。
画面闪过脑海,聂安怀俊脸微红。或许是彼此之间太热悉,他一直都将班羽当成小弟弟看,实在没办法想象班羽和女人在榻上缠绵的样子。
“对啊,在谨小王爷离开前,我可以一直待在这里陪你。”不知道他正在想什么,班羽姿态轻松地将双手往后撑在榻上,穿着绣花鞋的脚悬空摇晃。
小巧的莲足晃呀晃的,晃得聂安怀的心也飘飘浮啊的,好想过去和她并肩坐着。意识到这样的念头太不该,他赶紧抑下那股冲动。
班羽的影响真是无远弗届,他们两人长得太像了,像到一看到她就会想到班羽,就会想起班羽对女孩子轻佻的言行,然后,他好像有点近墨者黑了。
“没人说你和谨小王爷很相似吗?”怕自己的思绪又不受控制,聂安怀把话题引开。班羽迷恋的是她的主子,她应该见过他才是。
班羽摇晃的脚停下。“……没有啊,我跟他有很像吗?”她抬头直视他,装傻装得很自然,将心里的紧张掩饰得不露痕迹。
“很像,整个五官、神韵,尤其是一些小动作,若不是我太了解他家里的状况,差点就要以为你是他流落在外的妹妹了。”不同的是,班羽只会让他想保护,而她,却会勾起他的心猿意马,不仅想呵护她,更想……接近她。
“我像男人?”班羽跪坐,上身朝前微倾,刻意睁大的眼眨呀眨的,更显清纯无辜。
这是碧红教她的,碧红拍胸脯保证只要见到她这副模样,绝对会让聂安怀连自己姓啥名谁都忘了。她是很怀疑啦,正直的他有可能轻易受到她的诱引吗?但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她也只好试试了。
结果此举一试奏效,那尽得真传的举止,勾得他视线不由自主地往她胸前望去,呼吸一窒。
不,她一点也不像男人,柔软浑圆的曲线,像是在诱惑着要人采撷……聂安怀发现自己竟看得目不转睛,狼狈地别开了视线。
“……不像。”因而变得沙哑的声线,一点也不像是从他口中发出。
看到他耳根子红了,班羽咬唇忍笑,不知是因为成功堵住疑惑的喜悦多些,还是因为见到他为她心旌动摇的喜悦多些。对女人从不曾多加打量的他,却看她看到脸红。
“可是你刚刚明明说像的,要不要再看仔细一点?”顽皮心性一起,她爬下榻,朝他偎近。
真的像,连作弄他的坏毛病都有。“小绿姑娘……”聂安怀额上冒汗,浑身发烫,却无法像遏止班羽一样斥喝她。这么娇女敕的她是要让人宠的,他根本没办法对她板起脸。
听到那声呼唤,班羽脸上的笑意褪去。
虽然小绿是她目前假冒的身分,她却不喜欢他这样唤她,那会提醒着她的虚假,提醒着他所看到的人并不是真正的她。
“算了,不闹你了。”她回到榻上,屈膝抱坐。虽然脸上还是带着笑,却掩不掉那抹落寞。
卸下男装的她,仿佛也卸下了防备及武装,不再像是要与世间为敌那般逞强,少了心墙的保护,感受到的惆怅和无奈也更加深刻。
“改天我再介绍他给你认识。”以为她会突然沉默下来,是因为误会他嫌弃她的出身,聂安怀柔声道。“他很好相处,你应该会喜欢他。”
他关怀的神情让班羽一阵感动。难得可以用这副模样出现在他面前,她该做的是把握这些时间,看能不能再多了解一些她所不知道的事,她要振奋精神。
“我们见过了,他眼中只有碧红小姐。”她扬起笑,这次的笑开朗了许多。“可是我听说他……他是个纨绔子弟耶。”即使知道他很宠“班羽”,她还是忍不住想试试他在背后会不会偷说她坏话。
“他只是爱和姑娘调笑,人并不坏……”女人都喜欢班羽,要是她也喜欢上班羽怎么办?这个念头突然掠过脑海,聂安怀停口。
怎么不说了?想再多套一些他对她的评价,班羽继续追问:“你真的希望我喜欢他?他值得吗?”
聂安怀没办法回答。不,他不希望,更怕班羽也会喜欢上她!强烈的反驳倏地冲了上来,震撼了他。
天,他在想什么?聂安怀背脊窜过一阵冷汗。若他们能两情相悦,他该乐见其成才是,怎么会有想从中拦阻的邪恶心思?
他只是……只是怕她受伤,对!没错,他是怕她受到伤害。聂安怀紧紧攫住这个想法,因自责而惶乱的心终于定了下来。
他不是自私,而是班羽从没对女人认真过,她若爱上他,只会惹来心痛,他若坐视不管就等于是护短,这么做太卑劣了。他不断地自我安抚,但任反驳的心音再冠冕堂皇,仍说服不了自己默视他想藏私的事实。
等不到他的回答,班羽神情一黯。
“不值得吗?他那么差劲?”她低声道。
原来这些年来他都是在忍让,其实他并不喜欢她,才会连帮“班羽”说句好话做做面子都不肯。也难怪,她刁钻、个性差又爱发脾气,他应该只会觉得她是个一无是处的麻烦罢了。
聂安怀心里的自责更甚,没办法说出违心之论。班羽是他疼爱的义弟,若她真喜欢上班羽,他会让。
“他很好,真的很好,是个值得为他付出一切的人。”聂安怀抑下那股苦涩,认真说道。
傻子。班羽心疼不已地看着他。她这个无用的义弟是只闯祸精,他却愿意为她付出一切,好傻,好傻……
“你要多顾自己一点,别老宠着他。”想到这样等于是在叫他对自己差一点,班羽忍不住好笑。“对我来说,你比他好太多了。”说完后才发现这样像在表露心意,她不禁双颊发烫,倏然转头面向里面侧躺下来,不让羞红的脸被他看见。
她对班羽真的一点好感也没有?聂安怀愣了下,然后嘴角无法抑制地往上扬。惶然的心定了下来,在乎的一切也就跟着变得云淡风轻。
他刚刚当真失心疯了,也不征询她的意见,就独自忙着胡思乱想,直往牛角里钻。聂安怀苦笑,对方才恍若陷进魔障的情形感到汗颜。他从没想过自己竟会为了一个女人,就想枉顾多年的兄弟情谊。
望向她蜷缩的娇小背影,他神情转柔。
“你累了吗?看要歇多久,我待会儿叫你。”在青楼当婢女的她定是受尽使唤,也很难安下心来休息,至少在他这儿,他可以看顾着她,让她能睡得平静。
“不要,我不累,我要跟你说话。”班羽连忙转过来,却舍不得离开软软的被褥,仍倚抱着。这是从小到大的坏习惯,改不了了。
“我义弟——就是谨小王爷,他也很喜欢像你这样窝着,能坐就不站,能躺就不坐,懒散得让人头疼。”她刚刚的话给了他信心,他开始能再次心无芥蒂地谈论他所疼宠的班羽了。
班羽唇畔漾笑,听着他温醇的嗓音,微眯的眸子因沉醉变得迷离。这种经验好奇妙,耳边听到的是他对她的宠溺,眼中看到的是他温柔的神情,他所言、所见都不是她,却也都是她。
“那我这样,你也会觉得很不懂规矩,觉得头疼喽?”她咕哝,不像在埋怨,反而比较像是在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