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湅玥问。
怜芯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是玥儿。”她知道湅玥想说什么,程叔同她说过湅玥的来历或许与爷的毒有关,并且交代她对湅玥小心谨慎些,不过,她直觉,湅玥不会是下毒之人。
“就算我部分记忆丧失,我仍知道,我是你丈夫的敌人。”湅玥道。
“但不是我的敌人。”怜芯还是微笑着。
“你应当提防我的。”这里人人都如此,惟独她例外。
“我没有理由提防着你。”
“或许我会杀了御昊。”
“我相信爷,也相信你。”这是怜芯的回答。
相信她?难道她察觉她自己开始对御昊感到困惑?不可能的,“我真的想杀了御昊以报仇,这你也相信?”
“我不知道你和爷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我相信御昊不是你原本所想的那种人。”爷是因救御烜而中毒,没有理由与人结下仇怨。
“你不问我解药的事?”湅玥好奇。
“我问你就会告诉我?”
“不会。”至少现在还不能。
“所以,我何必问。”怜芯了解期望愈高,失望也就愈深的道理。
湅玥隐隐察觉,御昊和御夫人之间有种奇怪的气氛,是什么气氛呢?她也说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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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一度的元宵佳节到来,因适逢大唐皇太后的六十寿辰,所以全国上下热热闹闹地扩大举办元宵庆典,一方面为皇太后祝寿祈福,另一方面满足了中国人爱热闹的民族性。
京师更不例外,一连二十天的庆祝活动,从早到晚各式各样的花灯展示、各地著名的游艺表演、接力似的舞龙舞狮、猜灯谜活动,还有各种摊贩都集结于此准备大捞一笔,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让整个长安宛如一个不夜城,明亮而华丽。
罢从皇宫向皇太后祝寿回来的御烜,带着湅玥来到擎霄院。
御烜进门时,正好是怜芯收拾碗筷杯盘的时候。“太好了,嫂子也在。”
“正事办完了?”御昊打断弟弟的话。他就是不想御烜和怜芯太热络。
“把你的意思带到了,不过,姨婆还是念着你这个晚辈没亲自过去看她。”御烜烦口中的姨婆就是御家兄弟祖母的姐妹、当今皇上的娘、也就是皇太后,算起来,御家也是标准的皇亲国戚,不过御家兄弟的名号均是由自己闯荡出来,是不是皇帝的亲戚,他们并不觉得重要。御烜之所以把“姨婆”两个字搬出来,是为了想刺激刺激御昊罢了。
御昊沉默,御烜只好再度炒热气氛。“对了,外头挺热闹的,好多人啊,还有大型花灯,连我都没见过的灯型多的是,嫂子要不要一起去逛逛?”这是他来擎霄院的最终目的。
所有人一致看向御烜,包括御昊,也转身面对他。
“干嘛这样看我……出去逛逛又没有错。”御烜总觉得大家好像把他当怪物看。
出去逛逛是没错,不过……这种要求若是从一个女孩子口中说出来,不但天真活泼、而且可爱又自然,但是从一个高大俊挺的大男人口中说出来,好像有点怪怪的……
所以,御烜看到的是湅玥弯腰抱着肚子,曲怜芯掩着嘴低头不看他,御昊则是努力控制着脸部肌肉不使之乱抽动。
御烜瞟了瞟眼,随他们笑吧!反正有达到“笑果”就好了,省得这个擎霄院闷死人。“嫂子看过元宵庆典吗?”
“小时候看过。”爷爷在过世前每年都会带她去看花灯,还会买糖葫芦给她,后来她到了中书府服侍小姐,大官人家的闺女不好随便出门露脸,所以她跟着几乎也没出去逛过了。
“那是小时候的事了,宋中书家教甚严,嫂子应该是没什么机会出门吧?这样好了,咱们别声张,也不带随从,就当自己是普通老百姓,无拘无束地出门,嫂子觉得如何?”
御烜的提议让怜芯心动,湅玥也朝她点点头,可是,出府的事她不能自己作主,完全要看御昊的决定……
“怎样?嫂子要不要一起去?”御烜再问。
“不过就是些花灯和吵吵闹闹的人,有什么好看。”御昊突然出声。人那么多,总会有不必要的推挤和擦身,御烜不带随从,危险性岂不是提高?一想到怜芯可能置身在那种环境中,御昊下意识排斥。
听到御昊不想让她去的意思比较大,怜芯暗暗提醒自己,别真的自以为是将军夫人了,她不过是个下人。“爷说的是,我还是别去。”
“你不要因为你自己看不见,就残忍地剥夺别人‘看’的权利。”湅玥看不过去,直接讽刺御昊。
湅玥的话重重地刺进御昊的心坎,他认得这个声音,是前几天为怜芯看病的“大夫”,事实上可能是知道解药、拥有解药的人,御烜后来跟他提过。
“我残忍又怎样,不残忍又怎样,总不会比你装模作样来的愚蠢。”御昊回讽。
“你……”湅玥神色有异。他怎么知道她的失忆是装的?
“二爷,你带湅玥姑娘去玩吧!她来自西域,没看过中原的庆典和花灯,一定很好奇,我都看过了,不差这一次,快去吧!”怜芯忙着打圆场。
“嫂子——”
御烜的话被兄长打断。“她已经说了,她不去,她留下来伺候我。”
“瞎眼男!门外站着的那些仆人是假的啊?为什么一定要她伺候你!”
“湅玥姑娘,别说了。”曲怜芯急得直摇头。
御烜忍无可忍,拎住御昊的衣襟,朝御昊吼道:“大哥,你以为皇太后有几个六十大寿能让元宵庆典扩大举办?你一向是个讲求公平自由的人,为何独独对嫂子不公平、让嫂子不自由?你一向教我做人不要刻薄,为什么你却对所有人刻薄?你真的变了好多,不再是从前的你,你到底是谁!把我的大哥还给我!”
“二爷!我真的不想去,就这样算了好不好?”怜芯拉住御的袖子,不希望因为她而兄弟失和,不值得的。
御烜看着嫂子坚定的眼神,无奈地放开手,叹了口气对御昊说:“再这样下去,你终究会扼杀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屋内悄然无声,只有案上红烛自顾燃烧,发出窃窃私语;屋外月圆云清,洒落满院银晕。
半晌。
“时辰不早了,要去就快,我也去。”
现在是所有人都看向先出声的——
御昊!
“爷……”
“大哥……”
“瞎眼男……”
御昊自知语出惊人,不过他也不打算解释下去。“一起坐马车吧,你们知道……我的情况。”他不得不承认,当他听到怜芯拒绝御烜的提议时心中所突然出现的沮丧,该死!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种感觉,结果冲动之下,作了这个决定。
“我去吩咐车夫备车。”御烜嘴角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夺门而出后,跑没几步又折了回来。“大哥、嫂子请你们到大门口等会儿。”说完便和湅玥一起先出去。
剩下两人,一时之间,曲怜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大概是御昊带给她的震撼太大,说不出话来。
“扶我去大门。”御昊命令,又像是询问。
“为什么?”怜芯皱起柳眉。他居然说要和大家一起去庆典?
“出去当然要从大门。”这下换御昊皱眉。
“我的意思是——”
“不要问。”御昊回答,又说:“还是你不想去了?”
“想,我想。”有你在的地方,我都想去。怜芯在心里补充。
天上的月儿似乎更卖力地照亮有情大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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