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那么虚。”不过是晚睡了些,想她刚接手家业时,每天研究帐簿到更晚呢,有时更是天翻鱼肚白了才阖眼。
“唉话说回来,您究竟是在看什么看这么起劲”
“没什么,只是当铺一些旧的登记册。”
“看这做什么”宁儿好奇的拿起一本。上头歪歪扭扭的字,她怎么看都像蚯蚓。
“这……”火明明看着手上摊开的册子,上头明明白白的记着哪年、哪月,什么人典当了什么东西。
思绪飘到几日前,女乃女乃找她去时说的那些话……
床榻上,一名白发老妇微靠着床柱,轻咳了两声。
她伸手取出枕头底下的小布袋交给火明明。
“女乃女乃,这是”
“打开看看。”
火明明依言将小布袋上系着的绳子松开,倒了倒,一个雕工精美的玉坠子便落在她掌心。
“这……”好眼熟呀
“约两年前,我一时兴起去逛了咱们家的当铺,发现了这个玉坠子。”火老夫人虽有些气虚,一字一句却清晰无比。
是了,这就没错了。
这是当年在当铺不翼而飞的典当品。
当时她就觉得这坠子肯定值不少钱,所以印象深刻,但还没请师父监定过,便再也找不着,她还以为是让小贼给盗了。
“女乃女乃,为什么您要偷偷拿呢如果您真那么喜欢,我会给您的,何必……”她看起来真那么一毛不拔吗
对自家人她可是很慷慨的耶
况且女乃女乃从小就疼她,爹娘常忙着生意不在家,是女乃女乃将她拉拔大的,所以就算是千千万万个玉坠子,她也会双手奉上的。
“因为这原本就是女乃女乃的。”火老夫人望着玉坠子,眼眸充满年轻时的回忆,一点一滴,都让她回味再三。
“什么”火明明讶然不已。
“这是我娘送给我的陪嫁品之一。”
“那为什么又会让人典当了”
“因为我将它送人了,我……我唯一能想到它会出现在当铺的原因,就是那个人已经死了,所以他的家人把它当了。”若不是如此,他怎么可能狠心把这信物给当了
“女乃女乃……”火明明清楚的看见女乃女乃身上笼罩着一股忧伤。
她口中的那个人,想必对她相当重要,才会让她如此伤悲。
“明明,女乃女乃知道自己日子不多了,我希望你能在我死前,替我找着那个典当玉坠子的人。”
“女乃女乃,您不要这么说,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我的身体状况已大不如前了,说不定再过几个月,我连床都下不了了。”
“您放心,我一定替您找着的,到时候您可不要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了。”火明明噘着嘴,语气带着娇嗔。
“明明……”
模着孙女乌黑的发丝,火老夫人愈看愈觉得她恍若当年的自己。
如果能找到那典当玉坠子的人,是不是就能达成多年以来的心愿了
“女乃女乃,您答应我呀”
“好、好,女乃女乃答应你不再说这些,女乃女乃也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个不情之请,如果……如果你找到的人是……”
“是什么”
“还是等你找到再说好了。”
火老夫人笑了笑。
到底是什么呢
火明明至今仍想不透。
算了,反正等她找着就知道了,现下她只需烦恼如何从堆积如山的册子中找出当初的登记。
“嗯——”
伸个懒腰,火明明手掩上唇打了个呵欠。
“困了就睡觉吧”
宁儿替她整了整被褥。
“我再看完一本就睡。”纵然已是睡眼惺忪,火明明还是坚持要看完手上的帐本。
“那我等您睡了再走。”宁儿尽责的站在一旁,头却不停的往下点,空气中规律的翻书声不啻是最好的催眠曲。
倏地,火明明抱着手中的帐本豁然起身,嘴里大声的念道:“太好了我找到了”
宁儿猛地惊醒。
对了日期再对物品,没错,就是这个。
“宁儿,你有没有听过楚昱华是什么人”
宁儿摇摇首,“我没听过。”动手收拾其他登记册,“小姐睡吧有事明儿个再想也不迟。”说完,她自己也打了个呵欠。
“嗯。”火明明让宁儿替她宽衣。
或许是找着宽了心,她头一沾着枕头很快就迷迷蒙蒙进入了梦乡。
半梦半醒间,她的思绪还在转。
楚昱华……想来是他的姓氏太耳熟,才让她联想到那个下流的男人。
到底女乃女乃要她找这人做什么呢?
第三章
“什么”火明明刚喝进嘴理的茶水全数喷出,瞪大眼珠子望着家中总管司徒彻。
“小姐,如此不雅的行为实在不是一个姑娘该有的。”他拿出一条帕子擦拭着脸庞,青筋略微浮动。
二十有六的他年纪轻轻就坐上火家总管的位置,将火家里里外外皆打点得妥妥当当,惟独对这个大小姐他只能望之兴叹。
“司徒,你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火明明跳下椅子,捉着他的肩膀猛摇晃。
“我从不骗人。”司徒彻白了她一眼,不着痕迹的拨开她的手。
他爹是火家前任总管,所以他打小就在这儿长大,也可以说是看着火明明长大的。
由于她是独生女,小时候没伴,便粘他粘得紧,两人简直比亲兄妹还亲,压根没什么主仆之分。
等到他爹带着娘亲回乡下养老,他便一人独自留下,说他舍不得这火家大宅是骗人的,其实他是舍不得火家这位有些粗鲁、惜金如命却又善良可爱的大小姐。
“我倒希望你骗我这一次。”火明明埋怨的望着他,“难道真是冤家路窄”
为什么是他天下姓楚的何其多,偏偏就让她碰上他
楚昱华原来就是那个浑球,那个席香口中的楚家三少。
“小姐,你找楚昱华做什么”
她垮下肩,“没做什么……总之,别说我有事去找他,就连爹娘也不行。”她答应过女乃女乃,不告诉任何人这件事。
“你……”
“别问我为什么,我不会说的。”火明明抢白。
司徒彻失笑,“我什么时候这么鸡婆过了”
也对,他从不管她想做什么的。“那你要说什么”
“我是要问你,知不知道楚家在哪”
火明明眨了眨眼,“我要知道干么车夫知道就好,如果他们家真那么有名,我随便问都找得着。”
“要我和你一道去吗”
“嘿,才说你不鸡婆的。”她对着他调侃。
“我只是随口问问,毕竟我是火家总管,你这大小姐若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也麻烦。”他耸耸肩,表明自己的立场。
火明明朝他扮了个鬼脸,“用不着你操心。”
对她的反驳,司徒彻仅是勾了勾唇,不予置评。
从小到大,他不知道为她操了多少心,现在小女孩长大了,居然说用不着他操心,还真让他有点难过呢
不过……要真有他不必为她操心的那一天,想必是出现了另一个肯为她操更多心的男人,到时候,他才能放下心中的担子,把她交出去……
楚家大宅后门的小巷中,一对男女正拉拉扯扯的纠缠不清。
“你放了我吧我真的只是一时胡涂,我太寂寞了,疯了、乱了,才会犯下这种错误,从此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了。”孙珠秀为难的望着捉着她衣裳的手。
“你利用我排解完寂寞,就想一脚把我踢到一边”男子目露凶光。
“那你想怎么样”她颤抖着嗓音问。
“这个。”他搓了搓手指头,“你懂吧”
“我怎么可能有呢你也知道我在楚家根本毫无地位,吃的是楚家的、用的也是楚家的,自己连一点点积蓄都没有。”
“没有,去偷不会”
“偷”孙珠秀怔忡了下,后退两步,“我怎么……我怎么能做这种事情这简直是强人所难。”
“哼既然楚家待你不好,你又何必对他们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