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早!不早!秦国传来消息,说你的祖父秦昭王已病人膏盲,想来,安国君继位之事也不远了。只要安国君一坐上王位,你就是东宫太子,如此一来,大事便底定了。”
子楚从席上站起,深深地对男人一揖。
“大哥,若不是你的帮助,将皓镧夜明珠送给华阳夫人,求她收我为义子,我赢子楚永远也不可能有今日。我在此立誓:若是有朝一日我成为一国之君,我将任命你做秦国的丞相。”
男人笑道:“这怎么行?我只是个社会地位低贱的商人,自古以来,从来没有起用商人为官的先例。”
子楚正色道:“商人又如何?我赢子楚先前不也只是一名赵国的人质吗?既然人质都可以为太子,商人又为何不能入仕朝廷?”
这番慷慨陈辞,令他深深动容了。
“说得好!再干一杯。”
男人执起酒樽先干为敬,然后又对一旁的家仆道:“今天是个好日子,去请夫人为我的贵客舞一曲助兴!”
“是!”家仆不敢怠慢,连忙去请舞姬。
子楚忙推辞:“这……不好麻烦尊夫人。”
“不必拘礼!大家都是自己人。”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子楚再推辞就是不给面子,只好笑而接受。
半晌,舞姬盈盈而入。
子楚眼睛一亮。
一声丝竹,一缕水纱,舞姬纤腰款摆,轻盈旋舞。
子楚心旌摇荡。
他那向来不忮不求,任凭摆布的心中,倏然涌起不该有的。
她舞姿翩翩,水袖翻飞。
他克制不住那汹涌的渴望,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
她螓首娥眉,貌似芙蓉。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偏偏是他恩人的妻子?
美人如花隔云端,恨不相逢未嫁时。
子楚抑郁地喝起酒来,干脆灌醉自己,一了百了。
一曲既终,舞姬欠身一敛,退出大厅。
“子楚,子楚……你喝多了!”他扶起他,唤道:“福叔,备车,我要亲自送赢公子回去。”
“大哥……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他对他越好,他就越痛苦,尤其是在他发现自己爱上了舞姬之后。
他笑:“子楚,你在说什么傻话!兄弟之间,还谈什么值不值得?别忘了,我们是过了命的交情,赴汤蹈火、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望著他那亲切的笑容,子楚再也压抑不住,冲口而出:“大哥,倘若你当我是兄弟,那么——请求你完成我一个心愿。”
他扬起眉,“什么心愿?尽避说。”
“我……我爱上了一名女子,若我不能得到她,我情愿放弃太子之位。”
他一怔,仰首大笑。
“我可以明白你的感受。不过,为了女人放弃太子之位,那可就太严重了。说吧!你看上哪家姑娘?我这大哥一定亲自为你登门提亲。”
他深吸一口气,道:“我爱上的女子,是舞姬。”
登时,他的笑容化为冰霜。
“子楚,你一定是喝多了,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没有!大哥,我很清醒,我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住口!”他愤恨至极,怒不可遏。“你简直欺人太甚!”
他万万没想到子楚竟敢无耻的开口向他要舞姬。
“福叔,送客!”他拂袖而去。
“是,老爷。”福叔弯著身,“赢公子,请。”
赢子楚置之不理。他抓著他的衣袖,知道自己如果无法说服他,那么他将永远与舞姬擦身而过。
“大哥,求你成全我。”
他咬牙切齿,“赢子楚,你给我滚!”
“大哥!求你听我说。”
他一时情急,只得往地上一跪,“如果你真心爱舞姬,你就应该要为她著想,她嫁给你,不过是名商人之妻,但她若是嫁给我,那么一切就不同了。她将会成为太子妃,有朝一日,她甚至会成为王后,母仪天下。”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的确动摇了。
赢子楚知道自己的话动摇了他,遂加把劲地道:“我发誓我会善待她,给她最优渥的生活、最尊贵的身分,从今以后,没有人会再想起她曾为舞妓。”
他握紧了拳头,天人交战。
“我发誓,只要我登基为王,舞姬一定是正宫皇后,我将专宠她一生。只要是舞姬所生的儿子,我一定立他为太子。
而且,我会要我的儿子喊你一声仲父,使你在秦国与我共享尊荣。此外,我将下旨,让商人成为百业之首,生生世世摆月兑卑微的身分。”
想起身为商人世家历代以来所承受的不公与屈辱,他的尊严与爱恋交战著。
舞姬……他的舞姬!他是如此的深爱著她,即使子楚捧著天下来与他交换,他也绝不拱手让人!
但……子楚毕竟不是等闲之人,他深知他心底最脆弱的一环——他那因为身为商人,而被蹂躏践踏的尊严。
他恨!他好恨!
不管他有多么富有,不管他的事业有多么成功,只要他是商人,就注定了一辈子只能任人讪笑、受人欺凌,连他的妻子、儿女……生生世世,永远不得翻身!
如果一个舞姬能够使全天下的商人逃出千百年来的困囿,那么……那么……她或许会原谅他吧……
“子楚。”
“大哥。”
他一字一字,厉声说道:“我要你对天发誓,倘若你违背了今天所说的每一个字,那么,你将坠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子楚诚心诚意的立誓,“我赢子楚对天发誓!倘若我违背今日的誓言,愿遭五雷轰顶、万劫不复!”
长叹一口气,他把子楚从地上拉起,再无所求。
“我……把舞姬让给你。”
第七章
在普林斯敦大学的G202教室里,严灏正在为中国通史系学生授课。
“在清朝,有所谓的清初四大疑案,一是孝庄太后下嫁,二是顺治出家之谜,三为康熙传位疑云,四为雍正之死。虽然这四大疑案在清朝历史上并未记载,但在中国民间野史却为人所熟知。”
一名红发女孩举手发问:“严教授,既然是野史,为什么我们必须讨论它?”
严灏赞许地一笑。
“问得好。既然这是野史,为什么我们要特别提出来谈?这是因为有越来越多的证据显示,野史很可能是史实,当然并不是指全部。”
“可否请教授举个例子呢?”
严灏随兴地在一张空的课桌上坐下,道:“就拿‘孝庄太后下嫁’这个例子来说,在史书上完全没有提起,但是民间故事却传得沸沸扬扬,至今仍没有任何史学家敢一口咬定这个传闻是空穴来风。
怎么说呢?一般而言,后妃死后都必须与皇帝同葬,但偏偏孝庄是例外。有人揣测孝庄下嫁睿亲王可能真有此事,因此她无颜见先帝,于是遗命独葬。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蛛丝马迹可供佐证,在这里暂且不提。”
“教授,如果真有此事的话,为何史书上只字不提?”
“对满州人来说,只要不是亲兄妹,皆可成为结婚的对象,但是对汉民族来说,叔嫂成婚是一桩大丑闻,所以史家干脆抹煞一切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中国人真的是很奇怪的民族。”有人窃窃私语著。
“是呀,不仅如此,听说在民国初年一直往前追溯到宋代为止,女人若是守寡到死就是忠贞,还会得到一块石牌子呢!”
“嗅!这真是太匪夷所思了,而且不人道至极。别说是一块石牌子,就算是给我一打金牌子,我都不要!”
听见女学生们的讨论,严灏不禁觉得好笑。
“下个星期四请交分组讨论报告,主题就是气清初四大疑案气请大家阐述史实与野史的不同,我非常想知道大家的想法,也相信大家一定会写得十分精采。”他低头翻著书本,一面问:“好了,各位同学,还有什么问题想问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