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来带我走的吗?”这座山上除了她,别无他户,他们来,能带的也只有她了,终于轮到她了吗?她的等待终于结束了吗?
“带妳走?”闻言,东方卦戏一愣,不禁在心中解读起她的语意,未久,唇边的笑容不自觉地加深,眼神也熠亮了起来,但却硬生生忍住点头的冲动。
女人家有矜持,男人也是有自己的骄傲,人家才开口就马上说好,实在太没有男子气概了。清了清喉咙,东方卦戏努力正经委婉地拒绝,“这不太好吧……会不会太快些?毕竟我们才见过几次面,还不是真的很认识彼此,虽然我真的很优秀,妳忍不住倾心于我的情绪我可以理解。”
“你不想带我走?”
“我没有啊~~只是我觉得男女之间应该慢慢来,一下子进展太快……我、我会害羞啦!”
嗤!
不远处,石头忍不住出声吐槽,并对自己主子的言论感到羞耻。
害羞?勾栏常客、贵妇杀手要是会害羞,天都可以塌了。拿这种话来骗清朴的姑娘家,真是不要脸。
东方卦戏重咳了一声,暗自警告某人要安静些,别自寻死路,然后又恢复笑脸看着离赋。
“那你为何还来?若不带我走,为何要来?”离赋低首,神情凄迷。
她记得很清楚,即便姥姥的容颜早已模糊,可姥姥走的那一天,所有的事她都忘不了。
那天也是白雾弥漫的暗晨,才刚睁开眼,就看到姥姥坐在桌边绣着荷包,烛光照映,姥姥的轮廓却更加看不清,像是就要消失一样。
不自觉地心一恸,眼泪扑簌簌地就往下掉,心里头像是比头脑更早知道某件事实,她几乎是半跌着才能走到姥姥身边。
可才走到姥姥身边,姥姥便将手中的荷包交给她,接着就微笑地往门外走去。
她心头一慌,跟着跑出去,却看到黑白叔叔分别站在姥姥身旁,他们的脸阴寂空白,森冷冷地瞪着自己,她怕得不敢再多踏一步,只敢在原地哭喊。
“姥姥!”
“别来,还不到妳的时候。”
“姥姥别走,别丢下丫头。”
“别慌,姥姥会等妳,一直在那里等妳,等妳时候到了,再来找姥姥。”
“不要,说好要一直在一起的、要一直在一起的,姥姥走,我也走。”
“阿赋!若妳这样任性,姥姥就不等妳了。”
“姥姥……”
“答应姥姥好好待在这里,除非必要,别到城里,还有别忘了姥姥的吩咐,不要说、不要记,忘了每张面孔,姥姥要丫头知道,姥姥永远都爱妳,在那里,姥姥会每天祈祷,如果老天垂怜,妳会遇到一个疼妳的俊郎子,他会保护妳,不让妳伤心,将妳带离所有的孤寂悲伤。”
“我不要俊郎子,我只要姥姥,为什么连姥姥都要丢下丫头呢?”
“生死有命,都是老天的安排,姥姥无能为力啊!”
“时候到了。”
“不能再拖了。”黑脸白脸分别张口,声音却是从四面八方传来,让迷雾更浓、冷风更烈,下一秒,三人身影已消失在迷雾之中。
“姥姥!”
“记住,不要说、不要记,忘了每张面孔,如此,妳就可以安全无伤。”在浓雾遮掩一切之前,沧蔼的声音奋力传来。
“姥姥--”
☆
“姥姥?我……我吗?”听到她的叫喊,东方卦戏好生吃惊。没想到她除了记忆不好,眼睛也有问题,前一秒还羞答答地要他带她私奔,怎么这一会儿就叫起他姥姥了。
姥姥,他像嘛他?
他这么俊俏、这么挺拔,这么有气质,优秀到天下无双,她到底是哪只眼把他看成姥姥了?
离赋眼神凄迷,完全沉溺在过去的回忆里。“若你不带我走,为何还来?我想见姥姥,若你不是来带我去见姥姥的,就别来。”边说,眼泪边扑簌簌地往下掉。
她已经等了好久,却再也没见过黑白叔叔,到底何时才是她的时候?她好想姥姥啊!
“哇!妳怎么哭了?别哭啊!”没料想她会突然流泪,东方卦戏一时之间乱了手脚,先是吓了跳了一下,接着才想到得拿帕子帮忙擦泪,可一不小心却弄掉了腰间的扇子,尔后,七手八脚找了老半天才发现自己是男人,身上哪来的帕子?最后,只能胡乱地用自己的袖子替她擦泪。
“你们坏,带走好多人却老是不带走我,姥姥去那里好久了,我好想姥姥……”
“别哭,天!求妳别哭。”哇咧~~现在是什么情形,都是他的错吗?是因为他真的长得像她姥姥,所以惹她哭了吗?
她可不可以不要认错人啊?
想他明明就是温文俊雅、风度翩翩、文采过人、气度雍容、器宇轩昂、英姿焕发,优秀到天下无双,她姥姥真的有像他吗?
还有,他明明很讨厌别人在他面前哭的,他干嘛还要帮她擦泪又安慰她的?
“我想姥姥,我要见姥姥……”
“妳是想见妳姥姥?那我带妳去找她……”急忙拉着她的手就往另一头走去,却突然想到一件事,“等等,妳不是说妳姥姥已仙逝了吗?妳要我到哪里带妳去找妳姥姥啊?”
“姥姥在那里,她在等我。”边说边哭。
“在哪里?”东方卦戏捺着性子问。
“你们明明知道的……”指控地瞪了一眼,然后眼泪流得更凶。
“主子,柴姑娘好像愈哭愈凶了。”一旁的石头淡淡插话。
“闭嘴,再多话就打死你。”东方卦戏回头骂道,把怒火全都发泄在无辜的第三者身上。
“哼!”石头轻哼一声,把头别到一边--谁教他当初命苦,倒霉被东方卦戏给救了,如今只能受气报恩。
“我说柴姑娘……”揉揉发疼的额际,东方卦戏试着让自己拿出更多的耐心,虽然他真的很讨厌别人哭给他看。“妳是不是还没睡醒?看仔细啊!我是那个妳觉得很俊俏的东方公子,可不是街上那骗钱骗吃的死道士,妳姥姥在哪里,我真的不知道啊!所以妳可不可以别哭给我看?”
“呜……”离赋还是哭着。
“不是的吧?”看着她落不停的泪珠,东方卦戏一双手不只揉按额际,顺道连心口都揉按了下去。唉~~她哭得他的心都痛了,深吸一口气,他决定好人做到底。
“好好,我知道做人要谦虚,所以妳别再为我的不知羞耻哭得这么伤心了,也许……也许妳一点也不觉得我俊俏,我承认是有这种可能啦~~可我真的不是道士啊!妳瞧仔细一点,有哪个道士会穿得如此花俏还一身亮白的?不是我在说,能将这套衣裳穿得如此出色的,这世上也只有我东方卦戏办得到了,所以麻烦妳停一下眼泪,将我看仔细一点。”无预警地捧起她的脸,把自己的脸凑得好靠近,让她可以瞧得清楚。
离赋被他的动作吓得一愣,这才不由得正视起那张贴近的脸庞,虽然还是模糊,但是那烫热的气息却是教她无法忽视,然而比起那烫热的气息,那直笔切入空白内心的东西却更较她震撼。
那是视线。
他在看着她,用一种穿越迷雾、精锐无敌的视线看着她,那视线的力量太过强悍巨猛,震动了她尘封的空白灵魂。
“我,东方卦戏,不是道士,也不是别人,妳记住,不要认错。”几乎是一字一字地念着,黑眸很是认真,少了灿烂笑意的点缀,显得深黝沉冷,瞬也不瞬地盯着她。
“东方卦戏?”眼泪几乎是一瞬间停顿了下来。
“东方卦戏。”他重复,带领她念过一遍,将自己的名字灌入她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