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马不停蹄地开会、办公,直到夜幕低垂,湛承御才从堆积如山的公事堆里抽身。他揉揉僵硬的肩膀,想起小女孩的事,遂按了内线分机询问值班经理,得知小女孩的父母已在傍晚时分赶回饭店,并且满怀感谢地带走孩子。
值班经理还特别提起,多亏裴爱情的帮忙,小女孩在等待的时间里并没有哭闹,而当小女孩的父母赶回饭店时,她流利地与对方沟通,多少分担了客务部同仁的工作量。
确认这件事得到圆满的解决,湛承御总算放下心中的大石。他望了望窗外的天色,心想,这么晚了,爱情应该回去了。
接下来的时间,他盯着桌上的公文,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他早该承认,对于她,他的心头存在着挥之不去的挂念。
虽然不是公事,但她陪了小女孩一整个下午,其实也是件辛苦的差事,身为主管,打个电话去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吧?
于是,他试探性地按下了裴爱情的值班手机号码,可却一直没有人接起。
敝了,通常值班手机没关机,代表人还在饭店里,但为何没人接听?
难不成……
微弱的手机铃声从隔壁传来。
湛承御倏地起身,走至一墙之隔的特别助理办公室——
丙然!
一个小小的人影蜷在小沙发上,原本盖在身上的风衣大半垂落地面,露出半个身子。
他缓缓地走近,弯注视着熟睡的人儿。
眼窝处疲累的暗影,显示她真的累坏了。
也难怪,这几天他初来乍到,需要她帮忙的地方实在太多,尤其是一些比较性的数据及报表,更是要花不少工夫准备。常常听她半开玩笑地说自己是廉价劳工,连回家都得做功课……
心头突地涌上一阵心疼,湛承御的大手抚上她细致的脸庞。
这张脸呵,曾经让他思念了多少日夜,如今近在眼前,他却没办法真实地拥住她。
只因——他不确定她究竟是不是那个令他爱得发狂的女子。
他办公室的抽屉里收着人资部送来关于裴爱情的人事资料,上头写明她的身家背景——包括台湾国藉、日文能力……全部都有完整的资料。
湛承御、心底有说不出的失望。
她是裴爱情,不是伊藤熏。
但,怎如此巧合,竟让自己遇上这么相像的女孩,包括面容、身形、嗓音,甚至是流利的日语,都是如此的相似,却又不是朝思暮想的熏。
“裴特助,醒醒……爱情?”他试着摇醒她。
“唔……”裴爱情嘤咛了声,缓缓地睁开眼,望进一双担忧的眸子里。“咦,总经理,是你……”
看着她单纯的信任眸光,湛承御没来由的一阵心折,半开玩笑地道:“当然是我,这里可是执行办公室,闲杂人岂敢随便乱闯。”
“说得也是。”她坐起身,孩子气地揉揉眼睛。“现在几点了?”
“九点多。”
“已经那么晚啦!”她低呼,明明才刚合上眼而已呀!
湛承御见她一身单薄的穿著,弯身拿来她挂在椅背上的外套被在她身上。“早晚温差大,可别感冒了。”
“哦,好。”暖热的温度笼罩住全身,裴爱情楞楞地望着细心的他,小手下意识地抚模着他触碰过的衣角,还留有温热的触感,某种麻痒的感觉从心窝泛开。
湛承御靠在桌边,双手环抱胸前。“现在我想问问,怎么时间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家?”
没想到,裴爱情睨了他一眼。“总经理,我们还在吵架哩。”
“你——”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湛承御的表情有些懊恼。“关于下午那件事,其实是——”向来辩才无碍的他,头一次出现词穷的窘态。
“开玩笑的啦!”裴爱情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她这人就是无法记仇,况且下午那场架,她吵得也很心虚。“其实,该说抱歉的是我,明明就是总经理的私事,我根本不应该插手。”是啊,她与他只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并没有权利干涉他,说到底是她太僭越了。
“不是这样。”湛承御叹气,他只是不想和她讨论关于熏的事,那件事是他心中永远的痛,而他不想她看见自己的软弱。
“没关系,我明白的。”裴爱情体谅的淡笑,心中却没来由的掠过一抹凄然,沉重的情感压得她好难过。
“不,你根本不明白——”他不想否认,她已经在自己的心里占有特殊的位置,在查清楚她是不是伊藤熏之前,他只能忍耐,他没办法忽视心中的疑云,而与她进一步的交往。“你这么晚还留下来,是有什么事吗?”
她避开他的视线,故作轻松地起身。“其实也没有啦,下午送走了琴子后,总经理你已经开完会进办公室,原本我是想留在这里等着,或许总经理会有什么地方需要我,不过你看起来很忙,我也不好意思进去打扰,于是就这样睡着了。”说到最后,她很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不要这么叫我。”他突然冒出一句令她模不着头绪的话。
“咦,总经理你说什么?”
“我说……”湛承御慢慢地走近她,微微地弯下腰,两人近到几乎可以感受到彼此的气息。“不要用这么疏远的称呼叫我。”
“我不懂,总经理——”她倒吸一口气,因为他伸出的手正在她的耳畔抚触。
她屏息,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他深邃的眼神几乎要将她淹没……
“你一边的耳环掉了。”他的声音淡淡吐出。
“呃……”耳环?!裴爱情猛然回神,模模自己的耳朵。“咦,真的耶,大概是刚刚睡着时掉的,真糟糕……”原来是耳环……坦白说,除了松一口气之外,还有一点点失望的感觉。
她下意识地闪过他挡在面前的身子,假意起身四处寻找。“掉在哪儿呢?”一不小心瞥到桌上的圆镜,她看到自己染着嫣红的脸颊……
尴尬啊!
湛承御深深地看着这个故作忙碌的女人,忍不住叹息,他拾起掉在沙发细缝间、缺了饰物的耳环。“在这儿,可惜好象坏了。”
“真的耶……”可能因为方才她压着,所以被压坏了。“奇怪,上头的水晶不晓得掉在哪儿?”
“别找了,再这样下去,找到天亮也找不到。”真以为他这么笨,不知道她是在回避他?
“我当然知道。”她小小声地咕哝。
要不是他突来的举动惊吓到她,她哪会介意什么耳环啊,反正明天负责房务的同仁打扫时,一定会捡到交还给她。
她嘟起嘴的表情真是可爱。湛承御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我想你也还没吃饭吧,我们去用餐,顺便送你回家。”
“总经理,你——”
“你又来了。”他皱眉。她怎么老是改不了口?“现在是下班时间,直接叫我的名字吧千万别在后面加『先生』两个字。”
“呃……哦。”裴爱情一愣。太神奇了,他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过,我可以自己搭车的,饭店外有特约计程车,很方便的。”
“我不可能让你一个单身女子在这么晚的时间独自回家。”他回办公室拿来车钥匙。“别再推拖了,照顾员工也是我的工作之一,你就让我送你回去吧。”
“这”他都这样说了,她还能拒绝吗?裴爱情无可奈何地瞪他一眼,嘴角却牵起柔柔浅笑。“既然有人要请客,我这个好吃的小孩怎会拒绝?不过,今天中午已经吃过大餐,晚上我们来点特别的!”
“特别?”湛承御挑眉问道。这女人的脑袋里又有什么点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