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是对你不满意,我们很欢迎你来帮助我们,你也知道,我们恐怕不是那种很受到关爱眼神照顾的地方。”
宝海生楞了一下。
院长修女放松了严峻的表情,却一下子像是老了十岁。“带领这群少女,是上主给我们的使命,看着她们不断在这里来来去去,我们实在是替她们感到心疼。如果你能来这里教她们一些保护自己的方式,这也是我所乐见的,也许能让她们少受点伤害……”
看起来虽然老了十岁,但是慈祥的光芒在她身上闪烁,他几乎可以望见老修女肩上的重担,他那向来用嬉笑怒骂所掩藏的铁石心肠霎时软化──
“我知道像你们这样的律师,会愿意来帮助我们,一定是具有非常可贵的情操……”
情操?他会来这里可跟什么“情操”完全没关系。
“所以……”
“我完全能了解您的顾虑,我会遵照您的意愿做好份内的工作,而且您无须对我感谢,我之所以来这里,纯粹是一种对我个人不当行为的惩罚。”宝海生以一种正经而且严肃的态度打断老院长的话。
“惩罚?”
老院长饶富兴味地瞧着他,这风流倜傥的律师做了什么事要受到这种惩罚?老院长很清楚院里这些少女给外界的印象是什么,不管她如何地深爱她们,在外人的眼中,她们却依然是这个世界上的垃圾,不堪的、骯脏而且无用的垃圾;一个如此“高贵”的律师必须犯什么错才会被罚来这种地方?
宝海生耸耸肩,无可奈何地想起他所犯的蠢事──
第一点:他真的不该迟到!
冰法官最痛恨人迟到,他很清楚这位美艳的法官对于迟到的律师所做过的种种惩罚──直接赶出法庭;或者更糟糕的,在抓到律师的小辫子之时毫不留情地加以攻击,让律师下不了台,而且往后每每面对她,一律无人能逃避得了那无情的攻击。
非常惨烈的,他迟到。
好吧,他错了!
他错在不该为了宝御生──他们宝家的老大、那邪恶的、可恶的、守财奴似的长子大人的爱情,竟然被一个小女孩──他未来的大嫂、那可爱的、清纯的、以外表掩饰她那千奇百怪鬼点子的小丫头,像是呆子一样的耍,还被遗留在某个不知名的山区,度过无限可悲的夜晚!
他永远忘不了他跟宝御生在发现自己被扔在那不知名的山区里,身上只穿著简单的外出服,两个人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可怜又可悲地瑟缩在车子里所度过的那一夜;更忘不了当他们家老四宝俊生终于找到他们的时候,他脸上那种忍俊不住的狂笑模样!
第二点:他不该在迟到之后“误以为”以他跟郭法官的交情,或者说师徒之情?她“有可能”大发慈悲放他一马;而且在这种可怕的“误会”之下,他竟然没有适时地表现出任何“悔悟之情”。
当他疲惫地拖着身体上到法庭,他已经迟到超过四十分钟。也不知道该说是他实在累翻了所以忘记通知法庭取消这次的开庭,还是他实在太过自信,认为自己还能胜任这个任务,总之他到了法庭。
法院里所有的人都在等他,他却连眼睛也没抬一下,只简单地陈述了他因为“重要事件”不得不耽误一些时问,紧接着他抬起头,微笑地看了法官一眼──
只是那一眼,他立刻惊恐地发现──他完蛋了!
冰明美法官,这位大他三届,向来对他和蔼可亲、赞扬有加的学姐,竟然用一种怒不可抑的眼光瞪着他!
紧接着,他愚蠢地犯下了第三个不可饶恕的错误!他在慌张之下竟然月兑口而出“学姐”这两个字!
懊如何形容他的惊吓程度?
眼前这女子真是Y世代古惑女中的经典!
她的头发削得非常之薄,而且染成金黄色,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小片金色的草皮覆盖在脑袋上面;她的穿著非常清凉,虽然已经夏天,但是那短得将大腿全部暴露出来的超短热裤,依然让人觉得一阵凉意!穿著这么短的热裤,脚上却踢着一双大红色的破球鞋──
天啊!他到底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错,得要接受这种无上的精神折磨?
天哪!他在一天之中还要接受多少惊吓?他觉得自己快要心脏病发了……
女孩十分豪爽地嚼着口香糖,同时晃着腿说道:“你好啊!我是这里的管理员,我带你到处看看吧。”
“好……”好恐怖啊……
“院长说你要来帮我们的忙?”
“是……”宝海生非常勉强地拉出一个比较像哭的表情。“我是你们的法律顾问……跟法律讲师。”
“讲师?意思是说你会来帮女孩子们上课吗?”女子打量着他。那模样简直就像是菜市场卖猪肉的在秤斤论两的表情啊!
“是……”天哪!能不能不要再提醒他了?
“那真是谢谢你了,现在的社会很少有像你这么好的人了。”女子开心拍拍他的肩,仿佛他们已是相识多年的好友:“很欢迎你!”
换了别的时候,他很乐意说些非常有礼貌的场面话,但是今时今日他所受到的惊吓已经太多了,他什么话也不想说,只能强笑着点点头。
“要不要我带你到处走走,介绍一下这里的环境?”
“不不不!”他连忙摇头摇手:“不用了,我改天再来吧!我现在有事先走了,明天我会来拟定课表跟上课的时间的。再见!”说着,他几乎是仓皇地逃离了那地方。
说仓皇逃离,一点也不过份!
他几乎可以感受到背后射过来的无数目光,那些凶狠的、阴郁的、渴望的、不怀好意──
这大概是他人生所面对过最可怕的地狱!
“喂!你真的不到处看看吗?”女孩还在他背后大喊。
天哪!
“你别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好吗?这是善事嘛,说不定有肋于拯救你那可怜的灵魂呢!”
宝海生趴在桌子上,已经完全哀号不出来了。他有气无力地瞪了宝家小妹一眼,继续趴在桌上申吟。
“以前我还不觉得明美姐姐厉害,现在才发现原来她真是非常了解如何整治你耶!”宝贵儿笑嘻嘻地说道。
“拜托你不要再提那女人的名字,我现在恨不得掐死她!”
“她真的很了解你,完全知道如何让你生不如死耶!”
“宝贵儿!”
斌儿吐吐舌头:“好嘛,不说就是了,但是你不觉得我说得很对吗?瞧你气呼呼的。”
“对你的头!”宝海生终于从桌子上爬起来,满怀的怒气一定得找个地方宣泄才行:“我现在就去找她算帐!”
“嘿嘿,还说算帐呢,你可别一看到人家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哦!”
“去!妳太瞧不起我!”宝海生挥挥手,气势高张地扬长而去。
他会说不出话?他这辈子只让女孩子在他面前说不出话,从来没有任何女人能让他宝海生说不出话来──人多么地健忘,他完全忘记了上午在“向日葵教养院”所发生的事情了,当时他可是完完全全地说不出话来。
悲惨的是,三十分钟之后,同样的事情又再度发生了!就在郭明美法官家附近的“典雅咖啡厅”里,他楞楞地瞪着她安排妥当的“行程表”,半句话也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