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放忧美眸徽眯,虽然觉得有异,却也无暇多管。
“这次官府派出第一神捕,打算一举破了黑寨,在我带着兄弟营救二虎时,一定得加紧防守,千万别漏了馅,或是让人发现黑寨所在。这些日子,叫大家忍着点,先别轻举妄动,我会想办法将丁驯擒回。”任放忧仔细交代着。
她的出发点,是为了寨内弟兄的安全,她深知丁驯的能耐,知道他的危险性,她不能让寨内的人与丁驯对上……
只因为,无论受伤的人是谁,她都会心如刀割。
任放忧的小手握得更紧,后知后觉的发现,她无法无动于衷。
身为黑寨寨主,她得保护寨内兄弟的安全,在危急的时刻,她必须迎战,为了兄弟出生入死,砍杀敌人。
只是,如果敌人是丁驯呢?
扁是想到丁驯身受重伤的模样,她就感觉呼吸困难,似是回到他毒伤濒死时的可怕回忆里。
不……不行,她不能心软!她不能心软!
“寨主?寨主?”底下的人发现她倏地沉默,于是唤了她两声。
“我只是在盘算着该处理的事情。”任放忧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突地,她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她扬眸向外,感受到某种尖锐的怒气,直直冲着她而来。
门外,还是那般景色,并无任何奇怪的地方,甚至没有任何人影。但,那股明显的怒气,她至今仍能感受到。
她收敛心神,与部属们讨论着接下来的行动,努力忽略那芒刺在背的感觉,也让自己在这一刻里,暂时忘却丁驯的存在。
就在他们开始讨论时,丁驯转身离开,茫然的他,不甚确定他是怎么回到落脚的客栈,一切的反应都是凭着长久以来的直觉。他避开众人耳目,在不惊扰到任何人,没人发觉的情况下,回到山下。
他还未能接受她就是黑寨寨主的事实,但是他知道他该马上前往凤鸣城。
起初,他的计划是,把赵二虎留在凤鸣城,由杭州知府坐镇,放出饵来,让黑寨觉得有机可乘,动手劫人,而他带兵由后头逼近,双面夹攻,一举将人擒下。接着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回攻黑寨,这些匪寇群龙无首,必能轻易被攻破。
只是,现在却因为多了一个她,让一切的计划全走了样。他甚至感到茫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只是……
她竟然是黑寨寨主?
他好生愤怒,这个可恶的女人,潜伏在他的身边,照顾他,保全他,让他一颗心为她迷乱。谁知道,竟只是为了套他的消息,背叛他对她的友情,甚至是爱情。
他的眸用力的闭上,一咬牙,无法否认,他的确是爱上了她。
她欺骗了他,利用了他,但是他在这个时刻里,心里却仍不免试图保护她……
被了,他该清醒了。
他与她的情,就该断在这一条分隔的路上,从今而后,他走他的阳关道,她过她的独木桥。那一夜……那充满绮丽春色的一夜,那一段他曾经想刻画在心里的记忆,今后,他都要忘记。
他是官,而她是他即将捉拿的盗。
他与她,将势不两立!
第8章(1)
凤鸣城,风光明媚,绿草茵茵,桃李争研,是个山光水色,燕舞莺啼的小城,故名为“凤鸣城”。
只是,这般风光水色,入不了心思紊乱的任放忧眼里。她震慑的看着不远处,骑在黑色骏马上,正领着大批兵马,招摇饼市的丁驯。
他怎么来了?而且,还一别有备而来的态势。
“寨主,那个人就是神捕,就是他捉了二虎。”一个大汉低声在她耳边低语,指着雄纠纠、气昂昂的丁驯,表情有着不满,却也有着几分畏惧。
他们几个人乔装成良民,才刚到凤鸣城的客栈下塌,想趁机打探消息,没想到就见到丁驯。他们虽然有誓救二虎的打算,见到丁驯的气势,也不免有几分忌惮。
棒着一段距离,任放忧仔细看着已经几日不曾见到的丁驯,他还是那般英气逼人,气势雄壮,教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他那双眸,有神的盯着四方,仿佛正在寻找着谁……
不过是下一瞬间,丁驯的眸就寻到了她。
任放忧无法动弹,从那双瞬间发亮的双眸,她知道他看见了她,纵使她已换上一身男装,他还是认出了她。
而马背上的丁驯,缩手握紧缰绳,眸中除了渴望,还有一丝无法说出的责备。
她果然来了。
她真的打算趁赵二虎押送到凤鸣城时,直接劫他出来。
她果真利用了他,取得消息,护着黑寨……
他不能再执迷不悟,他必须采取行动,他必须捉拿她,为天下百姓谋福。
私情私欲,全都是一时的,他丁驯,不该继续沉溺下去。
你……别怪我无情。
夜深人静,丁驯一个人坐在窗边,他凝眸看着天上一轮明月,他正等着。
他在等着一个他曾经愿以命相护的女人,他亦在等着一个,他即将亲手擒她入牢的女人。
门外一阵窸窣,丁驯不用回眸,就知道她来了。
任放忧一个纵身,轻手轻脚的推开他的门,看着他正背着门,一动也不动,好似已经睡着了。
“丁驯……”她轻声开口,小脸上神色复杂。
纵使是来之前,她已经将今天打算套出他为何来此的借口,仔细推敲过几次,但看着他伟岸的背影,她却一句话都想不起来,她唯一想问出口的,就是他最近好吗?
“你不是选择离开。为何又回来?”丁驯没有回身,语气冷硬。
他知道自己不该心软,他知道他更该趁这个时候亲手逮了她。到时黑寨群龙无首,自是大乱,他便可不费吹灰之力,轻易剿了黑寨。
但,为何他的双手使不出力?他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将她拥在怀中,斥责她这些日子的离去,让他一个人的生活里,像是缺少了什么。
听出他语气的冷凝,任放忧不以为意,只是眨了眨眼眸,知道他还在为自己坚持离开而不悦。
“我今天在街上看见你,怎么好似瘦了?是官府的官饷不够,让你吃不饱肚子吗?”任放忧关心的问,却又不愿让他轻易看出自己的在乎,话中仍带几句嘲讽。
“放心,官饷不但让我吃得饱,还让我养了不少兵,正养兵蓄锐,等着一举剿灭黑寨。”丁驯仍是不肯回头,只肯用他的后脑勺,对着一脸殷切期待的她。
任放忧心一寒,即使早知道这是他此行的任务,但是一想到即将厮杀的将来,她不免一阵心痛。
突地,她回想起他之前对她的温柔体贴,她多么希望还能见到他那么深情的看她一眼。
“为什么不转过头来?就算我们之前不欢而散,好歹你也曾经对我推心置月复,不是吗?”任放忧又走进一步,觉得他今天的态度好生冷淡,虽然心里不期待他会热切的拥抱她,但是……相颜悦色点,不行吗?
她这几句话,惹恼已经压抑情绪许久的丁驯,他的大掌往案上一拍,猛地大怒回头,瞪视着就在身后不到一步距离的她。
“你也知道我曾对你推心置月复?你还记得?”他脸色铁青,一步步接近她。“就是因为记得那些,所以你才来到这里?”
任放忧见到他愤怒的神情,眸中有着不解,随着他逼近的脚步,她一步步往后退。
他似乎变得更加尖锐,更加危险,那双曾经转满温暖柔情的眸,如今转为锐利,冷漠的视线,像是要将她射穿。
“我来看看好朋友,不行吗?”她猜想他只是还记恨着分手前的一切。
“只是来看好朋友?”丁驯的语气里有着不屑,鼻尖轻哼一声。“你不说来探我的口风,问我为什么突然来到凤鸣城?不说来查探我接下来有什么计划,打算什么时候处决赵二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