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碰我!”她头也不回地说,疼痛逼出她的泪,而她不想让他看到。没见到她的表情,不知道她的伤心,耿柏胤一心恼怒她的倔强,却又拿她没办法,只能看着她,五脏六腑全绞在一起,阵阵抽痛着,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梁靖菱一心想逃,她的脚在颤抖,她的身子在颤抖,剧痛撕扯着她,她仍拚了命地想离开。
只是她的右脚怎么也不听使唤,疼得使不出力,身体又摇又晃,一个不小心,整个人往前扑跌。
雹柏胤锐利的黑眸蓦地一沈,不是恼怒,而是某种更危险的情绪,赶忙几个大步往前,在心里咒骂着她的倔强。
梁靖菱紧紧闭上眼,等着那跌落的疼痛,却只是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是他!
还是他!
她没再使力推开他,所有的力气都在刚才的挣扎里用尽。
不知如何形容此时胸口的情绪,只察觉他的怀抱,跟记忆中一样温暖,跟着她听见自己逸出一声痛苦的哽咽,一种无力可回天的无奈,使得她的泪落得更急。她又是想他、又是怨他、又是气他,矛盾极了。
“你到底想怎样?”梁靖菱将脸埋在他的肩颈上,咬着牙低声地问着。
雹柏胤没有回答她,只是紧紧抱住她,稳健的脚步一步步往前,将她温柔地放进车内。
就在要关上车门的那一刻,他的眼与她的眸对上,耿柏胤这才沙哑的开口,喉咙有些干涩。
“连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想怎么样……”
第十章
雹柏胤在病房外坐着,他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盯着病房的门,眼神十分复杂。就连他的心,都纷乱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即使再怎么不愿意承认,他仍然被这个眼神无辜、骄傲,却又满嘴谎言的小女贼吸引。
只是……那些所谓的“谎言”,却在他一次又一次的梦境中,逐渐说服了他。不知是否被她荼毒太深,他竟也开始梦到前世的那些事,逐渐相信自己真的是那个穷书生,那个被嫌弃、拋下的人。
虽然她之前曾不停地解释,她会离去是因为要筹措他的医药费,想拿那些聘金来救他,但是他始终不愿意相信,也因此一直僵持着。
他不停地告诉自己,他恨她!他恨她!他恨她!
就在他以为自己已经相信自己恨她的时候,却看到梁靖菱痛得脸色发自,连带揪扯得他的心都痛了起来,他这才明白自己有多么在乎她。
但是,那又如何呢?他无法原谅她,他做不到!
恼怒和心疼充塞胸口,杂乱的情绪让他无法面对,只能一再地矛盾挣扎着。病房里,她正昏睡着,刚开完刀的她需要时间静养,但是他却不想待在病房里陪着她,只因为他必须克制着不去碰她、不去拥抱她,而那些已经耗费他太多的力气。
他只能告诉自己,她是故意的。
她是故意跑出来,让他撞到她的。
这只是苦肉计,苦肉计罢了。
他不能心软,不能心软,他不会如了她的意,不会的。
他必须用最可怕的想法,将她想成最恶毒的人,因为要抗拒心中对她的在乎,所以在心里,他用最尖锐的言语伤害她,为的是不让自己再靠近她。
他缓缓起身,让自己离开这个离她最近的地方,他必须将那股渴望的火焰强压下去,不允许自己心软。
就在他转身、消失在走廊尽头的那一瞬间,病房的门打开了。
梁靖菱扥着拐杖,脸色青白,小脸上都是汗,艰难的一步步移动着。
在睁开眼的剎那,她曾经是抱着希望的,以为耿柏胤已经接受了她,毕竟他的语气是如此地茫然,表示他对自己并不是无情的。
但,睁眼四顾无人,她怔怔地在床上等着、等着,慢慢地,等到心都冷了。她终究——还是他的困扰,心中不由得更加绝望。
她上辈子的背叛,是他们之间致命的裂痕,他怎么可能会相信她、原谅她?她已经太累了,无力再做更多的解释,况且,他总是不肯听。
她的爱情,注定了只能以悲剧收场,而她,不愿意牵连他。
他对她,已经仁至义尽了,她不该奢求太多。
他送她到医院,却没在病房里陪着她,这动作已经说明了一切,他仍是不愿见她。
既然如此,她就没有理由继续留下来,造成他的困扰。
于是,梁靖菱艰难她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往外走去,不顾护士的阻拦,坚决要用自己的力量走出医院、离开他的身边。
护士没辙,灵机一动,突然想到那个送她进医院的男人——耿柏胤静默地看着她的背影,双手握成拳头。
她想走?她竟然想走?
他几个大步往前,拦住了她的去路,眼里有着燃烧的愤怒。
“妳要去哪里?”耿柏胤迅速抓住她的手臂,紧盯着她苍白的小脸,不放过任何细微的表情。
被发现的梁靖菱,纤细的身躯一颤,因为察觉他的怒气,不自觉瑟缩了一下,心里好苦,嘴里也好苦,苦得让她几乎吐不出话来。
“去我该去的地方。”去一个没有他的地方,去一个能放声大哭的地方。
“什么叫妳该去的地方?难不成再去找李强峰吗?再让他来照顾妳吗?”耿柏胤怒吼道。
一种又被拋下的愤怒,狠狠地攫住了他,他生气得想握住她的肩膀,摇她个头昏脑胀,摇她个两眼昏花,摇得她没有力气再离开他!
梁靖菱笑了,无奈地笑了。
“不会,我会照顾我自己。”她静静地说道,眼神反而变得十分平静。
风扬起,吹起她一头青丝乱发。
“说谎!妳上辈子就选择让那个员外照顾妳。”耿柏胤大声喊着。“说什么会陪我一辈子,都是谎言。﹂喊出了口,他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梁靖菱整个人一颤,却没再开口,她知道,他也同样想起了那些事,所不同的是,她选择用这辈子来弥补他,而他却选择恨她、不原谅她。
心中有说不出的痛苦以及哀伤,她忍不住闭上双眼,全身因为那阵由内心传来的激烈刺痛而紧绷着。
“我没有选择他,真的没有。”梁靖菱痛苦地说道,缓慢地摇头,最后一次替自己解释。
“当嬷嬷告诉我,你因为不原谅我的离去悲愤而气绝在床之后,那天晚上我就悬梁了。”只是,他不曾知道她的专情,不曾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耿柏胤闻言,俊脸一白,但随即自卫地猛烈摇起头来,不肯相信她。
扁看到他的反应,她就知道他未说出口的话,她轻轻地摇头,缓慢地摇头,每一个动作都会震动心中那处鲜血淋漓的伤口,让她痛不欲生。
“我知道你不信,我也不再奢望你相信,我只是希望你放手让我走。”梁靖菱的双手覆盖在胸口,只觉得心在剧烈地疼痛,泪水不停地流着。
她的泪水,几乎像刀一样划过他的胸口,教他心疼得想将她拥入怀中安慰,但是他还是执拋地不肯去相信那一切。
他不爱她!他不爱她!他不会傻得再像上辈子一样爱上她!
“好!妳滚!宾得远远的,滚!”紧握双拳,耿柏胤转过身,不愿再见她。
看着他决绝的背影,梁靖菱觉得自己的心,痛得就要裂开了。
“好,我会走、我会走……”梁靖菱花瓣般的唇勾起一抹忧伤的微笑,却还是无法澈底消弭对他的爱恋。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找到我,我会完全地消失在你面前,上辈子我欠你的,这辈子……我一次还给你。”
然后,她再也不要想起他,再也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