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少,杀了王昭仪的果然是明王,他的青羽军已经悄悄朝京城靠近,连皇宫也被他监视着,惟今之计最好是杀了莫怀宇然后投奔炎王,否则任何一方继任太子,您都会很危险。”
他懒懒地站起身子,抬眼笑道:“若有人杀了即将就位的太子,皇上会先怀疑谁?而他们两个不赶快抓到凶手向皇上邀功顺便撇清关系,还会给我什么机会投奔?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笨了?或者说你是希望我就这样送命?”
风三在心中冷笑着。他独自来到京城,不仅冒着被朝廷发现的危险,更多的危险是来自反叛军,毕竟权力是非常诱人的。一旦他完成使命,就可以在几个领导者中月兑颖而出,其他人又岂会让他顺利得到天下,所以这个被无数人联名推荐的孟江,也不一定真的就是个可以信赖的人。
孟江依然是面无表情的说着,“风少太多心了,属下只是觉得莫怀宇不得不除,皇后近来动作不少,而且好像很不希望莫怀宇被立为太子,我怕她会因此对您不利。”
“我既然决定来了,就早料到一切会发生的可能,我还要靠着莫怀宇继续待在宫里,她暂时还死不得,不过本来不理外事的皇后为什么会忽然出手?”他站起来,皱眉信步地踏出亭子,在丛丛黄色野花中沉思。忽然,他身子一震,伸手折下一朵黄花。
“开得真好,可是来得真不是时候。”宛如叹息一般的吟罢,看似随意的向一边走了过去,然后微笑地转身。
只见一抹白影藏在剥落腐朽的木柱后,因为方才听到的内容太过震撼,那白影仍呆滞地握着手中的东西,愣愣的看着他。
“九皇子?”风三似乎并不意外的扬眉笑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现在你不是应该在灵堂上吗?”
“我……”莫怀宇的脑子依旧混乱不堪。
“我……我刚才去找父皇,他特许你可以永住爆中,还赐给了我这个。”
轻轻摊开手,那是一把西域风格浓厚的短剑。忘了此行的目的,莫怀宇只是语无伦次的喃喃说着,“我想拿来送给你,可是你为什么又要……什么江南的反叛军……我不懂!”一个可怕的想法猛然闪过,她有些慌乱地颤抖问道:“难……难道……你进宫是……你……你是来……”
风三怜悯地看着她,“你居然断了自己的生路。”原本他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不杀她,不料她却自寻死路。
孟江向风三沉声道:“风少,您必须杀了他,他知道的太多了。”
一听,莫怀宇更加恐惧地后退,“你要杀我?不会的,太傅……”
不敢相信地看着风三思索了片刻后,竟微笑着慢慢朝她靠近,仿佛是认同了孟江的话,背叛以及恐惧的双重打击让她心碎的颤声低喃,“不会的,太傅,不会的是不是?”
风三俊美的脸上带着笑容,连同立在春阳下黄花中的清白身影,整个人无害得宛如第一次出手救她时般温和。
“九皇子,你确定你活着会比死了还幸福吗?”
她睁大眼睛,登时颓然倒地。是啊!他活着幸福吗?娘走了,父皇不喜欢他,连惟一的太傅也不过是在利用他,那他活着是为了什么?泪水无声的滑下,手中的短剑叮的一声落在地上,压抑的呜咽声逸了出来。在她哭得不能自己的时候,一个温暖的怀抱拥住了她。
她抬眼看着含笑的风三,一股忽如其来的希望涌了上来,她如往常般抓住他的袖子正要开口问他方才是否只是一场玩笑时,一阵剧痛却从胸口传来。
“你……”无法置信的大眼直直看着他唇边那抹曾让她无限依恋的温柔,那日在街上、那日的梅花下……曾经那样的美好,原来全都是假的。原来他依旧是那个一无所有的孩子,他比娘亲还要可怜,娘至少还有他在身边,而他什么都没有……
她听到一声像是由心底传出的呢喃——离开吧!永远别回来了。
然后定定看着他的眼睛映着她的脸,仿佛他的眼里和心里只有她。
瞧着她仿佛被全世界给遗弃的绝望表情,风三不由得月兑口而出,“其实……我……”忽然又像是忆起什么而猛地噤声。
“算了……”既然什么都是假的,说再多也是枉然。莫怀宇忽然咬牙猛然推开他,无力的身子重重跌落在石阶上并顺着台阶翻滚下去,最后她的身体停止不动。额头涌出一片腥红,连同那胸口的红艳,映着白色的孝衣,小小身影凄凉得让人鼻酸。
风三保持着温柔的凝视,唇边的笑没有收回,深沉的眸底却闪过不舍。
孟江舒了口气,听到远处隐隐传来脚步声,于是连忙拉起风三。
“风少,有人来了,您快走,我把尸体丢进枯井随后就到。”说完就要向莫怀宇走去。
风三拦下他,冷静的开口道:“记得我说过吗?一旦莫怀宇有了意外,最先被怀疑的是谁?我们现在就栽个赃,看这个昏庸皇帝会怎么做?”
“可是……”孟江有些迟疑。
“再坏,也不过是让三皇子和大皇子的实力再次均等而已,对我们还是有利而无弊。”
孟江终于点了头,接着两人便纵身跃出消失在废园内。
许久后,废园的门被一个好奇的宫女推开了。
“这门不是锁了十几年了吗,怎么又开了……啊!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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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荫院现在只剩一个人了。
风清月明,风三独自坐在梅树下。莫怀宇不在,他才发现在这样美丽的夜里,当梅树下等待的灯笼不再挂起时,一个人居然是这样的寂寞,甚至连个倒茶铺床的人都没有。
这个院落里本就没有下人,金婆婆照顾的只是那个死去的昭仪,一直为他做这些琐事的是他那可爱的学生。
可是直到现在,居然还没传来任何关于她的消息,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他慢慢喝了口凉掉的茶,这茶还是早晨莫怀宇端到他房里的。不过是少了那个像小老鼠一样胆怯,又像小麻雀般吵闹的少女,为什么他会如此烦躁?
放下手里端了老半天的茶杯,他沉着脸站了起来。曾预想过很多情况,可是却万万没想到要面对的竟是这种等待。
他是厌恶等待的,他说过,想要的就要自己去争取,争取了就要有牺牲的准备,一如他牺牲掉那个总是依赖着他的孩子。
蓦地,院落里出现一道光影,那是一盏很明亮的灯笼,但提灯人的衣着却比那灯更灿烂数倍。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一道忧郁的男音随着灯笼而来,但是那语气却带着散漫和调笑。
“只怕你想找的人不用寻找,全都会打上门来。”风三释然地笑了出来,“冬瓜,你的忧郁越来越不值钱了。”
来人就是他少数信任到可以生死相托的好友东伯男,一个很有名的江湖神医,当然他的疯癫也是很有名的。
东伯男把灯笼挂在梅树上,一身五彩斑斓的锦缎和同样鲜艳的扇子,让冷清的小院顿时热闹起来。
“我的人不用找,但只怕你想找的人,是永远也找不到了。”东伯男熟练的甩了下头发,在凌乱的刘海下,一双忧郁的眼神看着风三淡笑不语的表情,心有不甘的甩开扇子叹道:“你真要她永远离开?如你所愿,孟江放心地回到了江南等着看你死,而莫怀宇在我的妙手下也活了过来;更如你所愿,昏庸的皇上以为是两个皇子动的手,所以他们俩打算先下手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