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希惊愕地抬起头,哭得狼狈的小脸上一片惨白,眼神空茫。
路柏恩心知这时候,任何安慰的话都没有意义,他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在她身边坐下,随后拍拍自己的肩膀,对她说:“我不会阻止你哭,但是不要一个人躲起来哭,这个肩膀谈不上冬暖夏凉,但至少是个依靠,想哭,就靠上来吧!”
幼希咬着唇没有回答,垂下了目光,她一向不爱在别人面前哭泣,只是今天发生的一切,让她好难受,她无法抵挡那样的心痛。
幼希以手捂着唇,克制自己不要哭出来,但一看见他温和宽慰的眸光,温热的情绪陡然充塞胸口,让她难以呼吸,泪水就像是决堤般纷纷滚落。
“我不要爸爸死掉!我不要爸爸死掉!路大哥,我不想要这样……”终于,幼希扑进他的怀里,小脸埋进他的颈窝,奋力摇头,像是在抗议上天的不公。
她的黑发散乱,小脸因为哭泣而泛红,她用尽所有力气哭喊着,双手握成拳,不停的捶打着他的胸膛。
路柏恩的表情,因为她激动的情绪而有瞬间扭曲,心疼着她嘶哑的嗓音,他猜测她已经哭了好久好久。
他皱起眉,移开视线,不再看她伤心欲绝的模样。
他一向不习惯安慰别人,一张好看的薄唇只是紧抿着,态度虽然看似冷淡,但大掌却严密地将她环紧,提供他宽厚的胸膛,让她尽情释放悲伤。
路柏恩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双臂将她拥得更紧,想起小时候的事。
不知该说幼希好强,还是说她勇敢,小时候的她就算受到顽皮小男生的欺侮,也坚决不示弱,偶尔几滴控制不了的泪水滑下来,总被她很快的拭去。
因为讨厌女生爱哭的牌气,反倒因为这样,让他注意到这个不爱哭的小女生,心中深处涌出不曾出现的保护欲,不想看着她倔强、忍住泪的无辜模样。
而今天,她第一次放纵自己在他身上大声哭泣,像是要哭出所有的悲伤,这样的她,却也同样让他无法释怀,心疼的想替她撑起一片天。
本以为这几年的分别,会让已经成长的两人有隔阂,却没料到从小培养出来的默契,让她很快地接受他的关心,而他,也很自然的对她展露怀抱。
他虽看来平易近人,但却鲜少对谁敞开心扉,或许是商场上的尔虞我诈,教他学会将心房封锁,就连枕边人也不能交付真心,惟独对这个从小就认识的小丫头,有了独特的爱宠。
听她不停的哭着,泪水湿了他的颈项,小手抓皱了他的衣服,路柏恩的心里愈来愈烦躁,不是因为怒气,而是说不出的心疼。
看见她掉眼泪,令他的心格外难受,痛得像是被人用刀子划过。
“傻丫头,别哭了,真的,别哭了……”再哭,他的心就整个拧起来了。
他低低安抚,即便心疼,也只能紧抱着她,什么也无法做。
幼希崩溃了,被哀伤击倒,泪水如开了闸门,怎么也停不住,她抽泣着并颤抖着哭泣不止,仿佛要将那积存的悲伤,一股脑地泛滥开来,在他的颈项处肆虐。
月光继续西移着,她的哭声没有停过,紧拥的双手,同样也不曾松懈,在无言里,倾注他的关心与不舍。
夜,更深了。
路柏恩轻轻挪动右手,将她肩上滑落的外套拉好,不让哭尽所有力气、趴在他肩上睡着的幼希着凉。
他微侧头,轻抚她柔女敕的脸,触模到她脸上未干的泪痕,不禁轻叹一口气。
幼希轻声低吟着,睡梦中仍抽泣几声,更加偎进他的怀里,路柏恩他很自然的收紧手,将她抱的更紧。
她哭累了,终于睡着,路柏恩却了无睡意。
今晚,她经历了生命中的重大变革,失去了父亲,而他呢?终于签下离婚协议书,不想留着一个不爱自己小孩的女人在身边。
还记得张丽华那惊诧的脸,美丽却让人厌恶,像是怎么也不相信,他真的签下了那证书,毕竟……这戏码已经重复演了好几次,他没有真的这么做过。
但是今晚,他做了,而且一点也不后悔。
低头看着幼希终于平静的睡容,他知道今晚的决定,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在火场上,看到幼希的母亲失控打着幼希的画面。
她母亲崩溃了,不能责怪她的失控举动,但仍伤害了幼希,因为她无力阻挡母亲的失控,只能承受着母亲无情的巴掌。
想到张丽华近些日子来,对小奕愈来愈没耐心的举止,甚至还曾经动手打还不到一岁的小孩,他无法相信这样一个女人,能给予小奕多少的关怀。
他想,伤害应该会远远胜于能给予的关爱。他不希望小奕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所以他签下证书,独力撑起照顾小奕的责任。
同理心的心态下,他对幼希也有相同的关怀,他与她,在这一天里,都失去了某些东西,而他希望在照顾小奕的同时,也能照顾着这从小苞在他身后的小妹。
“爸、妈,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睡梦中,幼希仍不能安眠,哭哑的嗓音梦呓着。
路柏恩闻言叹息,心疼地拍抚着她,似安慰、更似保证地低语道:“放心,不怕,有我!有我会陪着你。”
黑夜里,他对着自己承诺,他一定会好好的照顾她。
第二章
幼希睁眼,很讶异自己竟然睡在客房里。
迷乱的思绪慢慢的退回昨夜,那失控哭泣的深夜,那泪水滑落的每一次心痛。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哭得那么放肆?
只是一看到他关心的黑眸,一偎近他伟岸的胸膛,感觉到他热热的呼息,那说不出来的安全感,一下子就击溃她所有的自制,悲伤倾巢而出,淹没了她。
这是第一次,她有如初生之犊般惶恐、不安、困惑,但却在他的怀抱里得到慰藉,在痛哭一场后,她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
她知道自己没有软弱的本钱,父亲离世,母亲的状况又不好,她不但要照顾好自己,还要照顾着母亲,挺起腰杆才是她应该要做的事。
此时,她的房门被人推开,路柏恩走了进来,怀里还抱着一个小男孩。
“醒了就好,你路妈妈正叫人热了些粥要给你。”路柏恩露出温柔的微笑。
“对不起,昨晚我……”幼希懊恼地蹙起眉头,清了清喉咙,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路柏恩不让她有尴尬的时刻,抱着怀里的小男孩,露出安抚的笑容。
“跟你介绍一下,我儿子——小奕。”
幼希愣了下,看着浓眉大眼的小男孩,果真是路柏恩的翻版,大眼骨碌碌的,看来可爱极了。
“嗨!”幼希很自然的对小男孩露出笑容,她对小孩向来没有抵抗力。
“姨、姨、姨……”小奕也识相得紧,小嘴甜甜地冲着她直喊着姨,幼希的脸很快被逗笑了。
“来,阿姨抱。”幼希毫不犹豫地接过路柏恩怀里的小奕,而奇怪的是,一向不爱陌生人抱的小奕,竟然也扑了过去。
“哇!路大哥,你儿子好可爱喔!”幼希一下子忘记失去亲人的痛,小孩的笑有着最天然的抚慰,能让人忘记伤痛。
路柏恩的俊脸上,难得有几秒钟的怔愣。在见识过小奕对着无数个保姆撒泼,又打又挣扎的情况之后,他很难不对幼希另眼相看。
“你对小孩很有办法。”这是路柏恩的结论,并在眼神中大表赞叹。
“我很喜欢小孩。”幼希一边呵着小奕痒,让他高兴的哈哈大笑,小脸笑得红通通。
路柏恩听着久违的儿子笑声,胸口涨满某种说不出的感动,既心安又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