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他还在那黑暗洞里等她回来。
直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甚至一天过去了,她仍是没有回来,江湖不敢相信她居然什么也没说的就这么走了。
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风三轻轻的开口,“走吧,她不会来了。”
江湖一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不想承认她就这么走了。
***bbs.***bbs.***bbs.***
在月色刚离开的那个时辰里,等待着的江湖听到洞外有人说话的声音就走了出去。只见远处炎妃挟持着江诗,要月色交出祭坛里的诅咒水晶,在月色交上了水晶后,她却忽然放开手里的江诗一刀砍向月色。或许炎妃从来就没放弃过杀月色,就像月色从来也没放弃过杀炎妃一样。
两个女人都是为了自己心爱的男人。
一个为了自己的儿子,一个为了自己的爱人。
江湖感到浑身冰凉的奋力冲过去想救她,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残酷的一幕,月色躲开刀掏出了炎妃的心脏,但却被她随后的一掌击飞了出去,和昏迷中的江诗同时跌下山崖。
两人同时在掉落,那一刻江湖冲上前,他只有一个机会选择救一个女人。
他看着月色,拉住的却是江诗的手。
那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他很想去爱月色,但是因为不能原谅自己的罪孽,所以他不允许自己有被爱和爱人的资格。他保护江诗是因为他愧疚的良知,不救月色是因为那胆怯的心。
他在悬崖边站了许久,下面很深,什么也看不清楚,转身望向背后山洞的时候,四周一片寂静的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失神的他抱着江诗回到了洞里,然后就坐在山洞里刚才坐着的位置,静静等着,想象没有发生那些事情,然后再来一次,在月色和江诗之间再来一次选择。他……还是会选择江诗吧!可是这次他要告诉她:我爱上妳了。
天黑了很久。月色不喜欢白天,唯一看到她在白天出现就是这一次,她睁着那双美丽的眼睛漂浮在空中,然后绝望的坠落。那时候的她很像仙女而不是妖鬼,他一直看错了,她其实是个仙子,而不是鬼,那么单纯的想活下去,想去爱人和被爱的美丽女子怎么可能是鬼。
只要天是黑的,月色就会来找他吧,他继续等待着。终于,在黎明到来的时候绝望的哭泣。
月色问:我和你姊姊要是都快死了你先救谁?
他会说:对不起,我选择了姊姊。
月色问:要是我死了你会不会难过得也想死?
他会说:是的,我恨不得跟妳跳下去。
月色问:你有没有爱过我?
他会说:没有,但是现在我可以开始学习。
***bbs.***bbs.***bbs.***
那一天,江湖被风三打昏带回了客栈,醒来后他像往常一样开店做生意,依然见钱眼开,依然油嘴滑舌骗着赏钱,然后在月亮很亮的晚上喝着以前从不碰的酒,而且只用月光下酒。
“别喝了。”江诗伸手握住他手里的酒瓶子。他以前从来不喝酒的,但是现在却时常在夜里喝个没完,虽然他从来不喝醉,但是任何人看到他喝酒的样子都会觉得辛酸。他每喝一口酒时,就楞楞的看着明月,然后闭上眼睛咽下,许久后才又睁开,彷佛害怕那酒从眼睛里流出一样。
江湖任凭她拿去自己的酒瓶子,呆呆的看着月亮。他和月色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说过月亮在他的眼睛里。月色,现在我的眼睛里不仅有月亮还有别的东西,为什么妳不来看了?
“月色死了吗?”江诗醒来时就在一辆马车里,送她回客栈的人居然是莫惜华,她的心中满是欢喜,没想过弟弟和月色的安危。现在看到江湖的样子,她羞愧得想死。“是为了救我吗?”炎妃把她抓走不就是想威胁月色。
“姊姊不要乱想,是我没用才害得月色失踪了。”他轻松地笑了笑,“月色没死,她曾经告诉我她死不了的。”
那天月色咬着他的耳朵告诉他的。
“月色没骗过我。她一定躲在哪里准备吓我一跳。”像以前一样,从地下、从死亡里爬出来,只是她会恨他不救她吧,没关系,来杀他也好,这辈子能再见一次就可以了,然后只要他不死,他也可以像她一样守着她等她重新爱上自己。
江诗垂下眼睑,“你还对我愧疚吗?”
江湖慢慢回头盯着她,她知道了什么?
“虽然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知道你不是我的亲弟弟。你太聪明了,我的弟弟却应该是个傻子。你这些年一直对我很愧疚,是因为我死去的家人吗?我娘说过江米继父是为了一个承诺死的,我的母亲也是为了守住那个承诺自杀的。那个承诺是不是你?”她只是不喜欢问,但是她会看、会想。
“是!妳的全家都是为我而死的。”他坦然地看着她,等待她的审判。他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了。
她叹气,“背负着这些面对我很累吧!江湖,其实我一直把你看成我的亲弟弟。放下吧,你欠死人的等到了地府见面时再还,你欠我的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不在意,你现在欠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月色。”
他低下了头,“是啊……我欠她的。”欠人不可怕,可怕的是用欠死人的债来折磨活人。
“有机会就出去看看吧,我和月色都出不去了,去看山、看水,看看客栈以外的天下是什么样子,就算是替我们三个人一起看。”江诗落寞地转身走回客栈,她的嗓音飘忽而来,“我们每个人的命都太贵了,千万别浪费掉……”
江湖听到后面惨然一笑,拿起酒瓶子凑到唇边却又放下,然后颓然的朝地上成“大”字型躺下,眼睛直直的看着天空。象征团圆的满月冷漠的在墨蓝的天空和他对望着,黯淡的星子微弱的闪烁在乌云和枝桠之间。夜虫像是苦无知音的琴手,寂寞的反复弹唱:弦断有谁听,弦断有谁听……
他记得那个高山流水的故事,也记得月色固执的告诉他: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该是我的丈夫。
姊姊的好意他明白,可是连她自己都做不到解月兑,又怎么可能找到第二个月色,他们这些人都是一生只爱一个的那种人吧。
找个机会他会出去的,因为他要去找月色,只要有一点点希望他都不放弃,月色那么听他的话,她怎么会忍心骗他呢?她咬着他的耳朵保证过她不会死的,她在山洞里说过去去就来的。
但是出走的机会并不容易找,他放不下江诗。客栈里只有两个人了,店小二偶尔会来帮忙,但是做不了几天就被江湖赶走,因为他实在是很晦气的一个人。白天的客栈只有他一个人撑着,虽然江诗晚上会尽量帮他把一些事情提前准备好,但是后来他还是几乎撑不下去,索性取消了中饭和晚饭的供应。日子终于勉强过了下去,时间悄悄的愈合着伤口,或者是悄悄的扩散着。
终于在两年后的一天,一个叫东伯男的男人带着一个少女来到客栈,说是风三介绍来的。那个叫林清音的少女有着和月色相近的气息,她到了这里甚至宁可签卖身契也要留下。江湖原本不明白,但是看到她不经意流露出的眼神,他明白了这世上还有很多人也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过去,也会吸引一些有着相同气息的人,比如随着林清音而来的东伯男,所以他很安心的把姊姊托付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