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还是来了,”冷冷的灰眸不友善地扫射著她,“不必再装作你不喜欢改变环境,真正的受害者不是你。我会插手管你们的事全是因为我爷爷的缘故。”
“你的意思是你本人并不欢迎我们来?”
“我的意思是你们来此可以月兑离困境……”
“我应该感激。”她帮他把话说完。她本来想保持礼貌,但是这个男人又开始激怒她。
“你不该感激吗?”
“我感激。”她紧声说。心不甘情不愿地感激。现在她掉进他的陷阱,他可以随时捉弄她,随时提醒她该感激。
“我并不要求你感激,只是不想见到你一副殉难者的模样。你想上楼休息一下吗?”
“好,我的房间在哪?”
“我带你去。”他上楼,莉丝跟著他走。
他这个人的言行举止,都蕴含著一种逼人的傲气。他和她过去认识的男孩都不同,她最好牢牢记住他们是不同类型的人,不管任何时候都不能大意。
他谈起他爷爷,说他女乃女乃死后,他爷爷改变很多。“他几乎足不出户,他说他剩下的日子不多了,只是在等死。除了有时候下楼来用餐,或到书房里找书看,平常他都把自己关在房襄。”
莉丝听了好难过。她爷爷是个精力充沛、活动力很强的老人。即使在他死前几个礼拜,已经病痛难当了,他还坚持要像平常一样走路运动,生活琐事全部自理。
它的卧室在三搂,也就是顶楼,瑞迪的房间隔壁。尼可开门,她走进去,它的行李已经放在雅致的老衣橱旁边。房间里的家具都很陈旧了,梳妆台、椅子,无一不是古董,最醒目的是一张四柱床。
“好棒!”她轻叫道。暂时忘记他们之问的敌意。伸手模模家具,走进浴室看一看,里面挂著成旧的浅绿色毛巾和浴巾。住在最舒服的大饭店也不过如此。
尼可本来靠在门上,现在他走进房间,浏览一下,耸耸肩,边走向窗子边说:“我已经习惯住在古董堆裹。”
“当然啦,你是富家子弟,有些人奋斗了一辈子,都还无法使一家温饱。”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把人分类。”
“我哪有把人分类?”
尼可在她还来不及躲避之前就走到她面前,和她面对面。他的手指插进她发中,逼她抬头看她。“你是我所见过最爱吵架、最固执的女人,而我所见过的女人不在少数。”
莉丝凝视著他英俊的脸庞,想解释平常她不是个爱吵架的人,可是她的喉咙好乾,乾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的身体因为他的靠近而发热,她的呼吸因为他热烈的眸光而急促,所有的意识和坚强的戒心即将融化,幸好她及时眨眨眼回到现实。
“我一点都不希望成为其中之一。”
她握紧双拳,但仍便不出力气把自己由他身边拔开,他有一种摄人魂魄的力量,一不留神,她就可能失心失魂,敲门声响起,瑞迪跳进来。尼可突然放开她的头发,魔咒消失。
她返到她的皮箱旁,把皮箱抬到床上,和瑞迪聊天,尽量显得自在。假装她几分钟之前不留被尼可的魔力迷惑祝瑞迪的兴致很高,恨不得能立刻游遍伦敦的每个角落。他说他的行李都已经整理好了:她可以想见他只是把所有的衣物往抽屉、衣橱里随便乱丢,就准备出去玩了。他游说尼可带他去见识皮卡狄圆环,而且还要搭地铁去。莉丝想像尼可被夹在拥挤火车里的样子,不觉莞尔。
“尼可可能必须回去上班。”她说。试著收敛笑容。
“噢!”瑞迪叫道:“你不能放一天假吗?”
“瑞迪!”她斥道,他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
“没关系。瑞迪,我已经放自己一天假,预备让你尽快认识伦敦。”
瑞迪高高兴与地跳回他的房间,莉丝则觉得好累,不懂他怎么那么有精力。
尼可转向她。“你愿意跟我分享你的秘密吗?”
“秘密?什么秘密?”
“刚才使你微笑的秘密。”
莉丝拂开脸上的一撮头发。“那也没什么,我只是想像你被挤在火车里动弹不得,像只沙丁鱼。”
“哦?我也想像你被挤在火车里哀叫,早知道你就要留在约克郡。”
“我要是没来,你不是失去嘲笑我的机会吗?”
他一走出房间。她就赶快去洗澡。放松全身紧绷了很久的细胞,泡在温暖的浴白里。
在过去的数周里,她很少有时间思考;如今在这个安静的房间里,回想最近发生的
事,简直难以相信她已置身伦敦,在一间巨宅里泡热水澡。她有化身为灰姑娘的感觉,虽然她并非自愿当灰姑娘,也没有华丽的衣服和玻璃舞鞋。
她突然想到:她带来的衣服合适吗?印花布洋装、凉鞋、牛仔裤,在小镇里人人都这么穿,在这里她同样这么穿可能被当作是异类。她耸耸肩,告诉自己何必在意,如果一个人仅从穿著来评判她,那么便是不值得交往的人,她又何必为这个问题伤脑筋。
稍后等她换好衣服预备下楼去用餐,她看看衣橱,这一回意志不再那么坚定。她的衣服都旧了,实在找不出一件能今人满意的来。爷爷死后,她不曾逛街买新衣服,即使所有的旧衣服都已洗得褪色。她刚换上的绿色洋装算是她最好的衣服了,今天晚上要和电约翰爵士见面,她希望能给他一个好印象。
尼可出去吃饭了,可能会往他们用餐完毕喝咖啡时才回来。
她审视镜子里的自己,犹豫著是否该化妆,最后决定还是不要。只要他在场她就紧张,上了妆也没有用。
她几分钟后下楼,发现约翰爵士在起居室里等地。她介绍瑞迪跟爵士认识,在他俩寒暄时,趁机打量爵士。她几乎不认得他了。他比她爷爷大不了几岁,可是看起来比她爷爷生前老多了。蓝眸失去了往日的光采,眼角和嘴角满布皱纹。所有的线条都下垂的老脸明明白白题示著他不快乐。
他转头跟她说话。连他的声音都变得粗粗哑哑的。他为没能早一点跟他们见面而致歉。
“我的医生不准我太累,我大部份的时间都在看书、休息。”
听起来他健康堪忧,医生才会限制他活动。她礼貌地点头,和他谈她爷爷。她每讲两句话,瑞迪就插嘴,抢著叙述有关爷爷的一切。不一会儿爵士脸上的线条超了变化。
嘴角也向上弯了。
“杰寇年轻的时候是个大众情人呢!”约翰爵士笑道。
莉丝笑著说:“不只是年轻的时候,从我有记忆以来,他一直是个大众情人。”
“他很有女人缘。”瑞迪笑道。
“真的吗?”
莉丝点头。“他常常请女客人来家裹喝咖啡,如果他真的喜欢她……”
瑞迪抢过去说:“他就会送她自己做的小玩艺儿,他的手很巧。”
莉丝望著弟弟,两个人相视而笑。
“有一次有位女士,鲍尔太太,她是个寡妇……”瑞迪还没讲完就笑得眼角湿润。
“瑞迪!约翰爵士不会想听有关鲍尔太太的事。”
“我想听,继续讲下去,年轻人。”
“鲍尔太太是一位很文静的女士……”莉丝说。
“她是假正经!”瑞迪说。
“爷爷第二次请她来家里喝咖啡时,听说她拚命把咖啡吹凉,然后假装不小心泼在身上,把衣服弄湿,再明说她烫伤了,飞快地把衣服月兑下来。”莉丝笑得说不下去。
“我和莉丝听到她的叫声跑去厨房看时,她正要月兑上仅剩的内裤。”
约翰爵士第一次笑出声:“她一定以为你们不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