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跟真的一样!”风如雪嘟起嘴,以怀疑的眼光睨著他。“你的样子看起来根本不像,别闹了,赶快多摘点,不然我妈又要念了。”
“真的啦!我干嘛骗你?”雷万钧把摘下的蔬菜放进大篮子,懊恼得不知道该怎么让她相信,自己真的是渔村长大的土孩子。
“好好好,随便你怎么说都行。”风如雪压根儿就没打算相信,笑著敷衍道:“快快!快去玉米田那边,我妈说要煮玉米浓汤,你知道怎么挑成熟的玉米吗?”
“开玩笑!你就这么看不起我?”雷万钧自信满满。“就说我也在乡下长大,这点小事难不倒我!”
“好!既然你这么有把握,那就交给你了。”风如雪把小镰刀交给他,一副等著看好戏的促狭笑容。
于是,这两个超龄的大孩子,在玉米田里玩起采果游戏,几次之后更是玩上了瘾,风如雪常想些古灵精怪的点子整他,雷万钧也不甘示弱,非得表现出成熟男人的气度,才足以化解她想出来的所有怪点子。
这么乐此不疲地玩了几天,雷万钧发现自己好像玩上了瘾,他一点都不想过问台北公司的事,偶尔打开秘书寄给他的例行书信,也是看看就算了。
他慢慢爱上这片毫无污染的山林,更爱上了身边这个喜欢整他的可爱女孩。
***
“他到底打算住到什么时候?”
风如雪在厨房里烧热水,母亲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音调低沉质问。“你每天从早到晚顾著他,别的事情都不用做了!”
“妈?”风如雪转过身,不解地拧起秀眉,疑问道:“现在又不是旺季,我们房间每天都空好几间,为什么您老想赶他走?”
“不是我要赶他。”施美云为难地看著女儿,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好。“像他那样的都市人,本来就不属于山林里,你不觉得他毫无目的呆耗在不属于他的地方,很奇怪吗?难道他不用工作?他没有父母、家人?你都不觉得怪?好好一个人,在他原有的生活圈中失踪这么久,还可以若无其事生活下去?这怎不教人心里发毛?谁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身分?!总之,这个人就是让我感觉很怪!”
“他不是坏人。”风如雪很有自信地为他背书。“跟他相处了几天,我知道他在台北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妈,不要老是怀疑别人!”
“怎么?才认识了几天,你就可以确定他完全没问题吗?”施美云瞪大眼,对于女儿一心为陌生男子说话,心中颇不是滋味。“如雪,你怎么不想想,有哪个拥有‘好工作’的正常人可以逍遥这么久?你不要被人家讲几句好听话,就瞎了眼又盲了心!不管怎样,你是我教出来的女儿,就不可以随便让男人拐骗了去。”
“妈!您又说到哪去了?”风如雪受不了地看著母亲。“为什么您一定要把都市来的男人想得那么坏?不要用以前不好的回忆来揣测每个都市来的人!”
“你这是什么态度!”施美云瞠大眼,无法置信一向贴心的女儿竟敢如此大逆不道。“谁教你这么跟老妈讲话的?你、你为了那个男人想造反吗?!”
“我没造反,只想说出真话。”风如雪不知哪里来的胆子,关于母亲的过往,一直是母女俩谈话的禁忌。“妈,您以前有过不愉快的往事,不代表我必须把所有都市来的男人都当洪水猛兽,妈,我有我交朋友、选择朋友的权利。”
“什么?你……你为了‘交朋友’来跟我翻脸?就为了那个不肯透露自己真实身分的‘朋友’?”施美云快气炸了!
她之所以想点醒女儿,是因为她看不下去女儿迷了魂似的,跟那个男人整天绑在一起。
自己又不是没年轻过?她当然知道一个女人沦陷在爱情里会变成什么德性,她怎么可能任由女儿把心思放在来历不明的男人身上?他终究要回到属于他的都市丛林里,而如雪跟她都属于这片原始山林,她是进不去男人世界的,到时候只会换来无数心酸无助的泪水!
“人家不想说,一定有他的原因嘛!”风如雪立场坚定地为雷万钧说话。“每个人都有不想提起的事情,很多来山上小住的客人不也如此?既然以前我们都会尊重客人的隐私,难道不能以同样的标准对待他吗?”
“又来了!怎么说都是他对,说了半天全是我这个做妈的心理有问题?唉,枉费啊,真是枉费——”
施美云对女儿毫无判断的一面感到失望沮丧,却不知道该怎么阻止她继续陷落下去,她不想让女儿受伤,但眼看女儿就要吃亏,却无计可施,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
“如雪,为什么你母亲好像很不喜欢我?”
“不会吧!你怎么会这么想?”风如雪轻靠在雷万钧的肩上,轻声答道。
离风云小栈不远,一处望得见皎洁月光的大石旁,他们已经在这里数过很多次星星,赏过月亮。
“绝对不是我想太多。”雷万钧侧过脸,刚好嗅到她洗完头发的淡淡发香。“好几次了,伯母总是问我什么时候回台北上班,还说哪有年轻人成天不工作,光是躲在山里面玩乐。反正,我觉得她对我很有意见。”
“呵呵,我妈比较务实啦!”风如雪为母亲找台阶下,虽然她自己也深深感觉,母亲并不喜欢他再继续留住风云小栈。
“说到务实,我一直觉得伯母的个性,不像是印象中的部落族人,她特别勤奋,也比其他人更精明。”雷万钧发挥他观察人的特长。“说不定,她是整个雾仙部落最有金钱观念的人呢!”
“你说得没错,我的外公是汉人,我妈的人生,有很长的时间都在跟汉人打交道,她在跟我爸结婚之前,有个平地男朋友……”
“哦,怪不得。”雷万钧一脸恍然大悟。“伯母对我有成见,说不定正是因为她以前跟平地人有段不愉快的爱情呀!”
“喂!你不要自己胡乱推理啦!”风如雪嘟起嘴,用力捶著他受过伤的脚。“什么不愉快的爱情?你又知道我妈谈的那个恋爱愉快不愉快?她有跟你报告吗?哼!乱讲话!”
“噢,会痛欸!”雷万钧疼得皱起眉,他的脚伤还没完全愈合,被她用力捶打简直痛到要人命,只好哀求道:“大小姐,行行好,我的脚是你救回来的没错,但也不能这么没人性的虐待它啊!它受了伤,已经够可怜了。”
“谁教你乱批评我妈?”
风如雪很喜欢闹他,从来就没有遇过一个异性朋友,是可以这么自在的相处,她可以在他面前撒娇,偶尔耍点小坏心眼也无伤大雅。
“冤枉,我不是批评,只是推理一下。”雷万钧苦著脸,可在月光下看不清她到底是什么表情。
难道她把虐待他的伤腿、听他惨叫,也都当成是娱乐之一吗?
“我妈妈不喜欢别人提起她的私事。”风如雪了解母亲的个性。“所以,你以后千万别在她面前提起这些事,知道吗?要不然,我怕你的脚真的会报废,不骗你!”
“这么可怕?”雷万钧眨了眨眼,又转过头来认真问:“我看,这个月的房钱、餐费我得先付清才好,至少看在钱的份上,伯母会对我友善一点。”
“你付过了不是吗?”
风如雪对这男人的金钱来源是感到怀疑,她发现家里供住客汇款的户头,进了一大笔款项,大概住上一年也还够用吧!
“呵呵,我请公司同事帮我汇的。”雷万钧对自己真正的身分仍然有所保留。